二○一○年的劇場,有對政治與環保題材的探索起步,有多樣非典型劇場空間演出的嘗試,看得見製作品質呈現專業的品質提升,也讓跨界、跨文化蔚然成為台灣劇場的自然現象;另一方面,這一年的戲曲新作主要延續近年風行的女性、宗教等主題與跨界呈現,整體表現仍然多元而令人目不暇給。
我們很難斷定過去一年的劇場作品有多麼成熟與不成熟,卻該欣然回顧二○一○年──那一年中許多勇於嘗試和挑戰的新作,並給予最慷慨的掌聲和鼓勵。
夢想的可貴在於實踐,而這些團隊畢竟踏出了第一步;像是廣藝基金會支持的《萬有引力的下午》,首度實驗科幻多媒體與視覺畫面的連結;創作社融合舞蹈、拳法和戲劇敘事的《百衲食譜》;EX-亞洲劇團《隔離嘅大母雞》、再現劇團的《第八日》、莫比斯圓環公社與香港前進進合作的《哈奈馬仙之Hamlet b.》、黃蝶南天舞踏團的《惡之華》、再拒劇團的兩齣兄弟作《美國夢工廠》和《自由時代》,都是小劇場碰觸政治與環保題材的開始,或者延續。
多元空間多元戲劇 自然呈現跨國跨文化
多元化的精采不僅展現於題材,也透過策劃製作的運籌帷幄,讓更多劇場作品得以另闢傳統黑盒子以外的空間。例如飛人集社的第一屆「超親密小戲節」,將國內外九個小規模作品,搭配同區(如師大區、永康區與公館區等)定點觀賞的換場行程,讓戲劇活動展現多樣面向,使得看戲的過程增加了「閱讀」城市私密角落的樂趣。同樣地,除了選擇環保題材創作的突破之外,《第八日》也大膽在台北西門町的電影公園內演出;這種製作構想或許與台北藝穗節的策展影響有關。透過藝穗節的媒合,讓表演者與藝廊、咖啡廳等另類空間有了創新的合作經驗,以至於在非藝穗節的展演期間,場地與演出團體雙方都願意開放進一步的合作機會,嘗試不同的合作可能。
透過台灣幕後創作與技術團隊的努力,整體劇場製作品質似乎不斷持續進步,甚至遠勝創意與劇本的研發。例如台南人劇團的《Q&A首部曲》,換景過程快速而精準;舞鈴劇場的《飛行樂園:奇幻旅程II部曲》,不僅服裝佈景設計精美,搭配合宜,最重要的是呈現了整體風格一致的文本、劇情和視覺,顯見創意團隊的成長。近來備受矚目的四把椅子劇團,不僅以改編國外劇作演出的《紀念碑》表現出色,舊作《等待窩窩頭之團團圓圓越獄風雲》更獲得台北藝術節的投資和重視,與另一個小劇場團隊「慢島劇團」的作品《薄荷、迷迭香和不知名的花》都獲得藝術節的資助,將前一年的小劇場製作升格為中型劇場作品。事實上,從幾個校友組成的劇團組織如「仁信合作社」等,都證明了國內戲劇教育與實務發展已經逐漸成熟,剛畢業的劇場工作者能以追求專業水準為自許,只差整體社會、政策和環境條件的配合,提供更多硬體空間與文化支持,好讓台灣劇場生態更上一層樓。
此外,不僅是優人神鼓與美國導演羅伯.威爾森合作的國家劇院旗艦製作《鄭和1433》,展現了跨界、跨文化和超越本土的作品企圖,中型演出如莎士比亞的妹妹們劇團的《海納穆勒四重奏》,《哈奈馬仙之Hamlet b.》與在牯嶺街小劇場的《哈姆雷特機器》裝置展,以及法國《JUMEL孿生姊妹》,都以跨國製作達成創作作品的完整。這些作品除了多樣的劇場設計與視覺語言之外,也不懼於呈現語言的原汁原味;例如台語與英語(《鄭和1433》)、中文與法文並陳(《海納穆勒四重奏》),或者有法語場與中文場(《JUMEL孿生姊妹》),又或是日文、台語和普通話的混雜(海筆子帳篷劇《蝕日譚》),廣東話、英語和德文的交錯使用(《哈奈馬仙之hamlet b.》)等等,在在證明了劇場作品的跨國與跨文化,已不限於劇場創新,而是台灣生活的既存現象。
延續女性與宗教主題 求新之下戲曲聲腔漸淡
上一年度的戲曲新作,主要延續近年風行的女性、宗教等主題與跨界呈現,整體表現仍然多元而令人目不暇給,演出水準雖然尚稱穩定,但是精緻度則有待打磨。
各劇種均有女性主題的作品,一則凸顯戲曲生態的特質,二則似乎仍是戲曲界求新求變的嘗試。標榜南管現代歌劇的《羽》,藉滯留人間千年的仙女,探討「孤獨」的主題;蘭庭崑劇團的新古典崑劇《尋找遊園驚夢》,則以《牡丹亭》杜麗娘與現代女子相互映襯,春蠶吐絲般地幽邈道出女子心事。國光劇團以「京劇歌唱劇」為《孟小冬》標新,在回憶敘往中,展現孟小冬對京劇藝術、人生愛情的追求。臺灣豫劇團上半年《梆子姑娘》結合了戲曲、舞台劇及真人實境秀等型態,由王海玲現身說法,鋪敘自己藝事成長與台灣豫劇發展的道途;下半年《花嫁巫娘》,則以巫娘媚金為主角,結合現代劇場表現手法,凸顯熟女戀情與部族禁忌兩者的拉扯與糾葛。至於歌仔戲,則有尚和歌仔戲團台語音樂歌舞劇《白香蘭》,演繹活躍於歌仔戲與歌舞團的女性人生。
宗教主題方面,則幾乎皆由歌仔戲「擔綱」演出。明華園持續八仙傳奇系列,推出《曹國舅》,由孫翠鳳扮飾曹佾(曹國舅)。至於佛教故事,則有許亞芬歌子戲劇坊《阿闍世王》,與唐美雲歌仔戲團《六度經-仁者無仇》。唐美雲歌仔戲團另外一齣大戲《蝴蝶之戀》,是兩岸合作的嘗試,講述因兩岸戰亂而隔絕無訊的男女愛侶,於白髮蒼蒼之年再度重逢;可惜的是,兩地歌仔戲的諸多特質,在舞台上卻只能尷尬地相互對比,不免形成拉鋸和扞格。
伴隨跨界呈現與劇類混搭,各戲曲劇種的聲腔與音樂多有揉融出新之貌;除了《尋找遊園驚夢》及歌仔戲之外,其他劇種的原味唱段,多半片斷呈現。當然,戲劇導演的主導,難免濃化戲曲向現代戲劇靠攏的氣質,但也可能琢磨出有別於慣有態勢下的新風貌。例如《羽》在法國導演盧卡斯.漢柏斯的詮釋下,開啟南管與劇場結合的可能;《花嫁巫娘》在小劇場導演戴君芳的領軍下,展現台灣豫劇十年創新的階段性成果。
《孟小冬》、《梆子姑娘》及《白香蘭》,都是以戲劇/歌舞劇包覆戲曲段落演出,嚴格論之,應屬音樂或戲劇作品;若從戲曲跨界的角度來看,也可當作戲曲與不同劇類的剪貼與混搭。戲曲聲腔的淡化與戲劇導演的主導性,是今年戲曲新作引人注意的面向;在傳統戲曲渴望春雨新局的概念下,這種態勢似乎將「愈演愈烈」,值得持續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