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以《Jumel攣生姊妹》令台灣觀眾驚豔的法國導演法蘭克.迪麥可,今年來台執導中、台、法三地跨國製作的《沃伊采克》,要將德國劇作家畢希納的斷簡殘編搬上舞台。擅用聲音的法蘭克,這次和亞洲演員合作,面對不熟悉的語言,法蘭克說,他必須要用另外一種方式處理語言和聲音,在文本的意義之外,讓聲音元素表現出音樂性的質地。
牯嶺街小劇場《沃伊采克》
9/8~14 19:30 9/10 14:30
台北 牯嶺街小劇場
INFO 02-23919393
闇黑的牯嶺街小劇場裡,法國導演法蘭克.迪麥可(Franck Dimech)和演員正在排練新作。拉起白布幕,後頭透著地燈,兩名全裸的男演員的影子清楚而濃厚地映在布上,他們以啞而低沉的氣音對話,小心地移動腳步,那是漆黑的地窖,他們說,這個地方被詛咒了。光著的腳丫子在地板一發出摩擦的聲音,或者是,演員講練台詞的口氣一不對,法蘭克.迪麥可立刻大聲以法文說「不對!」,要求演員重頭來過,嚴格執行聲音和身體之間細微的拿捏,「聲音不只是講的語言、台詞,還有一個聲音很重要,是寂靜的聲音。」法蘭克說。
社會悲劇經典 探索死亡的「無人之境」
這是《沃伊采克》Woyzeck的排練現場。去年,法蘭克.迪麥可為台灣女演員阮文萍、周蓉詩量身打造的《Jumel攣生姊妹》,形式精簡地演繹一場殘酷的生存遊戲,令台灣觀眾屏息驚豔;今年,中、台、法三地跨國製作的《沃伊采克》,要將德國劇作家畢希納(Georg Büchner)的斷簡殘編搬上舞台,向觀眾展示劇中主角沃伊采克如何為了填飽肚子,在現實社會中無止盡地焦慮奔忙。法蘭克說:「如果《沃伊采克》不是劇本創作史上第一個社會悲劇,最起碼也是第一次,劇中主角並非來自神話、中產階級或是貴族,而是出身於無產階級。台灣當代劇場的發展深受西方影響,因此,將這部奠定西方現代戲劇的經典之作引薦給亞洲觀眾,別具意義。」
《沃伊采克》取材自社會新聞事件,名為沃伊采克的德國理髮師與他人共同擁有一名叫做瑪莉的妓女。生活困苦的瑪莉同有一名小孩,雖不是孩子的親生父親,沃伊采克仍將之視如己出。為了養活這個家,沃伊采克勞碌地工作:割藤條販售、為人修剪鬍子、送酒運貨,甚至做了藥物人體試驗。毫不遲疑地,士兵沃伊采克賣了自己,就像實驗室的老鼠,成為壓迫與幻覺的犧牲品,四處倉皇奔走,驚慌失措、被密切監視。然而,瑪莉的不忠,讓她成為沃伊采克手下的犧牲品。殺了情人的沃伊采克,被一群人們追逐著,回到了命案現場,一步步走向生命的盡頭。
法蘭克認為,《沃伊采克》,或說戲劇的本質,都在討論死亡。「在這個作品中,沃伊采克身處的世界是死亡的邊界,所謂的『無人之境』,那是一個被上帝遺棄的地方,很多古典的價值不斷被拋棄掉。文明發展帶來傳統與現代的衝突,當我們用新的、現代的想法試圖推翻、改變舊有的主宰力量,其實往往創造出來的,只是比過去更階級化的矛盾而已,一如人類歷史不斷重演。」法蘭克說,在無人之境中,沃伊采克象徵著純善的人性,一種靈性的存在,註定生而孤獨,如果這個角色活在現代,他可能是一顆不定時炸彈,發動恐怖攻擊的反社會分子。
被亞洲演員特質吸引 以聲音打造表演
《沃伊采克》以散落而且缺文漏字的開放性結構,賦予導演極大詮釋空間,然相較於風格或是形式的追求,對法蘭克而言,他更在乎戲劇現場,人跟人之間相處、碰撞所帶來的當下。「如果創作淪落到形式化、風格化的模式,便失去了趣味。在劇場中,我認為,最重要的是一群人,在同一個時空下,一起投入在這個作品裡頭的狀態。」演員,是法蘭克最重要,或說是唯一的武器;亞洲演員高度的專注力,對於時間空間敏銳的感受力、對排練的投入、與角色的纏鬥,這樣的「姿態」,無疑是吸引法蘭克近年選擇與亞洲演員工作的原因。
有別於當代劇場偏好和依賴影像的視覺化傾向,聲音,常常在法蘭克作品中扮演很關鍵的位置。這次和亞洲演員合作,面對不熟悉的語言,法蘭克說,他必須要用另外一種方式處理語言和聲音,在文本的意義之外,讓聲音元素表現出音樂性的質地。全劇的聲音來源,大多都是演員用唱的,道具物件發出的聲響,或是現場演奏,幾乎不用現成錄好的音樂。舞台上裝置收音麥克風,也是為了將最細微的聲音放大。去年,《Jumel攣生姊妹》在牯嶺街小劇場演出,全場不開空調,即使是小聲的耳語,都能清晰地到感受到。「身體在這樣悶熱的空間,一定會流汗、會變髒,這種自然而然產生的官能性情感,很真實,也很美。」
喬治.畢希納 德語劇壇的傳奇人物
畢希納(1813-1837)生於德國一個醫生家庭,大學時從父命習醫,但他的興趣卻迅速轉往政治。這位十九世紀初德國的憤怒革命青年,才廿三歲便死於傷寒。他共寫出三部劇本、一篇小說,《丹頓之死》Dantons Tod(1835)是他生前唯一發表的劇本,其餘著作多半殘缺零亂。畢希納的作品在生前鮮為人知,死後多年突然聲名大噪,成為現代文學的啟蒙大師、最常被國際搬演,影響廿世紀最重要的德語劇作家,開啟了一整個時代的視野,詩人導演鴻鴻形容他是「現代德語文學及劇場中最奇特的現象。」(廖俊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