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東北大地震發生後創作的《放屁蟲》,透過荒謬劇般的情境,對日本社會的無力感提出深沉省思。應臺北藝術節之邀,《放屁蟲》將於八月中旬來台演出,本刊趁此機會,專訪編導此劇的日本新銳導演神里雄大,一談個人走上戲劇之路的歷程與創作《放屁蟲》的思考。
臺北藝術節《放屁蟲》
8/17~18 19:30 8/19 14:30
台北 水源劇場
INFO 02-25289580轉192
神里雄大(Kamisato Yudai),一九八二年生於秘魯共和國的利馬市,但出生半年後就回到日本,所以並不會說西班牙語,對於南美也不熟悉。二○○三年四月,當初在早稻田大學文學部就讀的他,為了要演出自己的作品,於是組了一個劇團,而團名的由來只是因為他向岡崎先生借錢組劇團,所以他認為出錢的人可以有權力命名,於是劇團就因此命名為:岡崎藝術座。二○○六年神里以《被抓住尾巴的慾望(しっぽをつかまれた欲望)》一劇,參加鈴木忠志所主導的「利賀導演競賽」獲得最優秀導演獎,他是這個獎項史上最年輕的得獎者。二○○九年神里的劇本《剃頭先生(ヘアカットさん)》入圍「岸田國士戲曲獎」。二○一○年,他的作品《舊型冷氣機(古いクーラー)》入選成為東京國際藝術節公開甄選節目之一。二○一一年,他的作品《放屁蟲(へこき虫)》更成為東京國際藝術節自主製作的主要節目之一。除了劇場創作之外,近年來神里也涉及小說、插畫、新詩等等的創作。
《放屁蟲》在日本東京國際藝術節演出時的劇名是《紅與黑的膨脹半球體(レッドと黑の膨張する半球体)》。他對於這個劇名所作的說明是:一八一二年在美國路易斯安那州突然出現一個半球體,這個半球體靜靜地持續膨脹,它把周圍所有的東西全部吞蝕,因此沒人看過這個半球體的真實樣貌,但是這個形象卻深深植入了原住民的腦中,成為了當眼淚乾枯後的信仰對象。
Q:為什麼要以戲劇的形式來創作?
A:進大學前我一直是喜歡玩棒球的,但是後來知道自己無法成為職業棒球員,所以進大學後就參加了樂團。但是卻又覺得不來勁,後來我就進了劇場。對於觀眾來說,一個人(演員)站在我們的面前,是擁有一種別的媒體——諸如電視電影——所無法擁有的影響力,所以說以戲劇的形式將演員呈現在觀眾面前,是一個非常直接的形式,所以我想要以這樣的方式來創作。
Q:為什麼會成為一個導演?
A:在我的生活當中,我常常會去觀察人(演員),然後會覺得很想為演員做些什麼事,所以我就選擇以一個導演的身分來說我想說的話。
Q:在你的劇場生涯中,影響你最大的是哪一位導演或是哪一部戲?
A:與其說是影響,不如說「可以常常讓我有自我意識的覺察,並且能成為我參考的對象,而且會不斷給我一種原動力,讓我覺得無論如何我一定要想辦法超越他」,這個人就是——鈴木忠志。對我自己來說,我並不會想要標新立異地去做跟別人不一樣的事,其實我不懂戲劇,甚至連寺山修司我都不太了解,我只能理解鈴木忠志的一句名言:放下你的腰,重心放低,踏實地自然而處不是很好嗎。(腰を落としとけばいいんだろう)
Q:在你的生活當中,你如何去累積創作素材?
A:在我頭腦清醒的時候,我會不斷地去觀察人,然後把我所觀察到的人,像是照鏡子一樣地去反觀自己。我常會被問到:「你到底是在什麼意圖之下寫出那樣的劇本?」其實我只是不喜歡已經被預設並且協調完整的東西,例如「這樣做會比較有趣」之類的公式化的作品,或是大概會猜得到接下來會如何發展的劇情。雖然這種作品會讓人感到安心,但是我總覺得少了什麼。我覺得如果可以讓觀眾讀不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進而產生緊張感與臨場感,這樣的戲才會讓觀眾覺得有趣。
Q:這次的《放屁蟲》一劇最初的發想是從哪裡來?
A:老實說最初《放屁蟲》一劇的發想,是當我在一邊看著電視,或是在一邊看著什麼東西的時候,然後一邊放屁,「噗」一聲真地放出屁來的時候,我突然覺得,「啊~!我真的只是一個屁。」最初的發想真的是從這樣開始的。
Q:主要是想要探討什麼事件嗎?
A:要我在這裡說出想要探討什麼事情,我覺得對我來說是個非常嚴肅的問題,這個劇名只是用來取笑自己,如此而已。
Q:想要傳達,或是給予觀眾什麼想法呢?
A:總之我覺得,觀眾就是經由演員的身體進入一個入口,然後到達出口,我希望觀眾可以有這樣的感覺。
與其說是希望觀眾在看完戲之後能夠有所思考,我反而是希望來看戲的人產生思緒混亂的感覺,接下來他再猛然地意會到「嗯?原來如此~~」這樣的結果。我希望看完戲之後觀眾不是馬上覺得「有趣!」而是「有趣嗎?」。
其實「有趣」或是「無趣」對我來說,不是很在意。
所謂「有趣」,是由於每個人在各自的生命範圍內所發生的經驗,而產生的感覺。那如果是從我自己到目前為止的生命經驗中去感覺「有趣」或是「無趣」的話,我就必須想到導演所在意的出發點,而不是為了滿足觀眾的感覺而進行創作。
Q:在劇本裡面看到有關父母親、土地、國家等的符號,這些事物在你生命中是怎樣的存在,你如何去看待?
A:我覺得父母親對我來說是一種自我良心的意象;土地對我來說就是我自己本身,同時也是讓我自己變得姿態憔悴、外表貧乏的東西;而國家對我來說是一種虛構的幻想。
Q:這個作品第一次公開演出是在日本東北大地震發生半年後的二○一一年十月,這個作品與大地震有連結的關係嗎?大地震對你來說有怎樣的影響嗎?
A:當然有很大的影響。
一直以來我都覺得我必須要更加明確地去了解我創作的內涵,我覺得,日本的凋落的確是一件不可抹滅的事實,所以我覺得我們不得不更加地以謙虛的心來面對一切。
再者,我覺得我開始產生了一種懷疑的想法,那就是關於藝術與政治之間的關係,是否必定要取得一定的距離。
所以如果沒有發生大地震,這個作品就不可能會產生,但是這個作品並不能說是只為了地震而專門創作的。
Q:排練的過程中如何與演員工作?
A:我的劇團只有一名演員,通常我會找劇場自由演員或是跟別的劇團借演員。我覺得演員最重要的是態度,所以真摯地面對是極為重要的一件事。演員要如何正確地使用身體,在我看來,演員一定要抱著必死的覺悟,才能站在舞台上。在必須要好好地與舞台上的一切取得良好溝通的狀態下,絕對不能一邊體驗一邊進行。演員對於未知的狀態、空間、時空,如果不能抱持著一顆畏懼與尊敬的心是不行的。在排練的過程中我常會激發演員去思考,讓演員非常活潑地自由討論,並且在過程中我會要求演員用自己的身體來進行回答,讓演員可以試著用身體來表達自己的想法。
Q:是什麼原因讓你繼續做創作?
A:戲劇演出是我覺得最開心的一件事,它讓我覺得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喜歡觀察人的身體,也就是觀察人,也許這就是讓我繼續創作的理由。
Q:有什麼想對台灣觀眾說的話嗎?
A:這是我第一次到台灣,我覺得我們彼此之間一定會有很多的不能認同或是無法理解的地方,但是請不要馬上就把我趕走了,請讓我們試著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