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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萊比錫芭蕾舞團藝術總監馬里奧.施羅德(Andreas Birkigt 攝 國家兩廳院 提供)
藝號人物 People 德國萊比錫芭蕾舞團藝術總監

馬里奧.施羅德 讓過去與當下對話

今年台灣國際藝術節中,有一個相當特別的節目——由世紀當代舞團與德國萊比錫芭蕾舞團合作的演出,台灣現代舞與歐陸芭蕾傳統的對話,令人期待兩者間將碰撞出的火花。萊比錫芭蕾藝術總監暨首席編舞家馬里奧.施羅德,正是這次合作的關鍵人物之一,除了會與該團舞者帶來現代芭蕾作品《愛的夢境》第三幕Corrente II外,他更為世紀當代舞團打造舞作《狂放的野蝶》,呈現他對台灣的印象。趁此機會,本刊特地採訪這位舞者出身的編舞家,請他一談如何在萊比錫芭蕾的古典傳統與當代舞蹈中,建構對話與創意。

今年台灣國際藝術節中,有一個相當特別的節目——由世紀當代舞團與德國萊比錫芭蕾舞團合作的演出,台灣現代舞與歐陸芭蕾傳統的對話,令人期待兩者間將碰撞出的火花。萊比錫芭蕾藝術總監暨首席編舞家馬里奧.施羅德,正是這次合作的關鍵人物之一,除了會與該團舞者帶來現代芭蕾作品《愛的夢境》第三幕Corrente II外,他更為世紀當代舞團打造舞作《狂放的野蝶》,呈現他對台灣的印象。趁此機會,本刊特地採訪這位舞者出身的編舞家,請他一談如何在萊比錫芭蕾的古典傳統與當代舞蹈中,建構對話與創意。

2015TIFA世紀當代舞團X德國萊比錫芭蕾舞團

4/3~4  19:30   4/4  14:30

台北 國家戲劇院

INFO  02-33939869

萊比錫芭蕾舞團(Leipziger Ballett)是歐洲歷史最悠久的芭蕾舞團之一。一九六○年萊比錫歌劇院全新開幕,附屬劇院的舞團除了承繼演出經典芭蕾舞碼的傳統外,也力求編創全新的現代芭蕾作品。雖然舞團在現代芭蕾創作方面已累積了一定數量的作品,但鑒於它的歷史和強烈的古典形象,加上如海外觀眾的筆者能欣賞到的演出,仍然以古典芭蕾為主(筆者居於香港,萊比錫芭蕾舞團上一次在港演出的即為二○○七年莫札特的《大彌撒》),所以總是先入為主地把舞團定性為古典、華麗,是傳統的守護者。

但正如藝術總監及首席編舞家馬里奧.施羅德(Mario Schröder)在訪問中說:「要了解一個人,我們要看盡他發放的所有色彩。」用心看一下,便會發現施羅德實在有著一顆「當代的心」。

施羅德科班出身,在德國「德勒斯登舞蹈學院」接受專業舞蹈訓練,擁有「恩斯特.布希戲劇學院」編舞碩士學位。他即將在四月帶領舞團來台演出,他本人更將與台灣「世紀當代舞團」合作,為該團編創《狂放的蝴蝶》。背靠著悠久的歷史和已然獲得的聲譽,施羅德如何以他的性情和品位,推動舞團和個人的藝術,更深刻地走進當代人的內心?

Q:在二○一○你成為萊比錫芭蕾舞團藝術總監。能夠在藝術上領導一個有三百年歷史的舞團,實在不簡單!我想你當時除了感到興奮,應該也覺得任重道遠吧!可以談談你初任藝術總監的情況嗎?在維爾茨堡劇院及基爾劇院擔任藝術總監的經驗,適用於萊比錫芭蕾舞團嗎?

A「藝術總監」代表了實質的職責範圍,但我的創作早於在維爾茨堡或基爾已經開始。當我還是萊比錫芭蕾舞團的首席舞者時,我已經開始蒐集、累積我的藝術養分。與不同的舞者、編舞及客席舞團合作,也給我很多創作上的啟示。在其他城市工作後回到萊比錫,感覺就像回家,好像打開家的那扇門時的心情。

說壓力,又何止我初獲委任的日子!藝術家無時無刻不面對壓力,因為你對舞團和觀眾都責無旁貸啊!

Q:萊比錫芭蕾舞團的舞碼包括古典及廿世紀的新古典芭蕾,配合經典的交響樂曲。你接任藝術總監後也繼承這方向。是出於舞團傳統的傳承需要,還是你主動的藝術選擇?

A音樂對我非常重要,它是我的伴侶、朋友,它令我生命更豐盛。我自小便生活在音樂中,在德勒斯頓舞蹈學院求學時它也從沒離開我。我不會為某段樂章編舞。它必須先於舞蹈觸動我的情緒。至於是古典還是新古典,我不太在意。

Q:到現時為止你已創作了超過八十個作品,數量確實驚人!是什麼給你靈感?你從何吸取讓你繼續創作的力量?有沒有曾經感到自己被困創作的瓶頸?如何克服?

A我身邊任何事情都會給我帶來靈感:自己的生活、社會、環境、與朋友閒聊、看一張畫,什麼都可以。前提是你必須把心靈打開,敏銳地觀察,敏感地體會。

成功的感覺固然好,但生命中會有不好的成功。它會摧毀你,除非你懂得怎樣透過它成長。作為藝術家是一件很美好的事——雖然有時得費吃奶的氣力。

Q:我看過你的《卓別林》《吉姆莫里森》兩支作品的影片,你是透過它們向偉大的表演者致敬吧!你會否發展一個「施羅德致敬系列」?如果你會,哪些人物會榜上有名?

A這問題不好回答,因為它牽涉到將來。

對我來說,以名人為主題創作芭蕾舞的重要性不是在於作品是否受歡迎,而是這些舞蹈能否呈現這些名人的真實性情。他們有理想,有遠見,也有恐懼。他們不只是曾經存在的故事,他們的思想與今天的社會仍然息息相關,仍然有影響。他們跟大名鼎鼎的畫家梵谷(Vincent van Gogh)一樣,思考「我是誰?」及「我該往哪兒走?」,與作為編舞的我經常思考的命題相同。

我有想過創作關於約翰.藍儂(John Lennon)及梵谷的長篇芭蕾舞劇,這兩位人物對我來說有奧妙的吸引力。

Q:我個人很喜歡吉姆.莫里森,所以看到作品影片時很興奮。短短的錄像,卻滿溢黑暗的能量。作品由主題、音樂到舞者的表達,都無疑具當代性。德國觀眾反應如何?這作品能代表你的藝術野心嗎?

A《吉姆.莫里森》很成功,意想不到地成功。如果它與野心有關,那麼它揭示了我對「新」音樂的著迷:它是我讓過去與當下溝通的橋梁……

Q:讓我們談談「當代芭蕾」這概念。如果說「當代」的藝術作品反映這一刻的生命景況,那麼產生於數百年前的芭蕾舞語言,能否適切地表達現代人的情感?還是因為我們需要合理化偏離古典芭蕾形式的近代創作,而創造了這個新的分類?其實現代舞或當代舞的訓練,大體上是從芭蕾技巧發展而來的,你認為「當代芭蕾」與「當代舞」本體上的分別是什麼?

A:事實上我不太思考這些概念什麼的。對我來說,當代舞蹈就是以所有記憶為素材,在地、當下地舞。舞蹈呈現就像顏色紛陳的調色盤,每位觀眾對顏色都有不同的喜惡。舞者則必須熟練十八般芭蕾武(舞)藝,才可以在當下盡情地動。芭蕾技巧不必等同枷鎖。瑪麗.魏格曼(Mary Wigman)、格萊特.巴路卡(Gret Palucca)、碧娜.鮑許(Pina Bausch)、湯姆.舒林(Tom Schilling)等,都是衝破古典芭蕾桎梏的先鋒們。

Q:有謂說:「技巧趕跑了觀眾。」意思是高難度的技巧展現讓觀眾視舞台上發生的為奇觀,從而產生距離感,不會嘗試以自己的生命經驗對應。芭蕾舞的美學建基於通個集體表現的個別技巧成就,現代舞則強調演出者和觀眾各自的個人主體性。觀乎這些分野,「當代芭蕾」這概念該如何實踐?

A進入萊比錫歌劇院的觀眾一般已作好準備,放開胸懷迎接一個充滿幻想和情感的世界。我的藝術除了能讓人歡快,更要能撼動情緒。我容許我的舞者以自己身體的特色來表達感覺。

Q:「全球化」風潮在本世紀初席捲世界,它的強大影響也引起了反資本主義和反新自由主義的思潮。從更根源的角度看,它是一種反對由單一權力核心定義的單一價值系統的思潮。我個人認為,芭蕾的美學標準和展現形式也是單一話語權的產物。你認為芭蕾走到今天,在社會中應該占什麼位置?它若要繼續維持在西方高雅藝術的頂端、繼續維持自身對世界的影響力,下一步該怎樣走?

A我必須面對例如全球化這類外來的影響。我們要面對挑戰,但不可忘記過去。

雖然芭蕾近年已經歷很大程度的解放,但很多人對芭蕾和芭蕾舞者仍然抱有偏見。他們印象中的芭蕾只有穿緊身褲跳《天鵝湖》的男生。我認為相比起其他藝術形式,舞蹈表達感受或景況的潛力更大。舞蹈很特別,它的表達能力很強。正因為如此,舞蹈在西方高雅藝術中占很重要的位置,也能持續地在全球發揮影響力。

Q:你為「世紀當代舞團」編的《狂放的蝴蝶》是有關你對台灣的印象。台灣有什麼特別吸引你?你為此作品設計的動作融入了嘻哈和功夫元素。可以分享你在處理這些各異的動律和美學原則時的體會嗎?

A如果我把所有台灣令我印象深刻的人和事放進作品中,這作品大概要演一整星期……

「蝴蝶」是人類的別號。他們必須自由,才可狂放。要了解一個人,我們要看盡他發放的所有色彩。在我們看來,蝴蝶好像四處亂舞,但其實牠們的飛行韻律是有跡可尋的。牠們根據花兒、雨點或風向的啟示,決定飛行路徑。當我細心觀察台灣人、在當地與他們接觸,我便認定蝴蝶最能代表我心中的台灣。我來自完全不同的文化背景,但不用很多時間我對台灣文化已有很深刻、很正面的體會。我認為發現和尊重不同的文化在我的生命中很重要,因為我可以通過這些經驗成長。

Q:去年你親自迎接「冰桶挑戰」,也帶領團員以年輕活力形象參加萊比錫「粉紅鞋日」(Pink Shoe Day)。看到你們與社區人士一起玩得那麼盡興,真令人羨慕!以你們這個形象典雅的舞團,如何與市民、特別是年輕人,建立聯繫?他們會否感到你們遙不可及,存活於他們日常生活之外?

 A 對,確實有些市民感到與舞團毫不相干。但我認為這只是溝通不足的問題。所以在每場演出後,我們都安排與觀眾對談,讓他們可以與我或舞者們聊一下。此外,我們有個名為「在城中房子跳舞」(Dance in the houses of the city)的計畫,讓我們接觸那些不會進入劇院的市民。他們見到我們的舞者時,通常都表現得相當雀躍。我們認為,這些活動便是溝通,讓我們連結。

事實上,萊比錫芭蕾舞團的舞者來自廿一個國家,所以溝通和接納根本就是我們每天都在做的事!我們的言談舉止都代表著自由、自信和包容。萊比錫這個城市與它的芭蕾舞團有的是相生的關係,舞團是社會的一分子,社會也影響我們的藝術。

人物小檔案

  • 1965年生於德國,曾在德勒斯登舞蹈學院(Palucca Hochschule für Tanz Dresden)接受8年專業舞蹈訓練,後取得恩斯特.布希戲劇學院(Hochschule für Schauspielkunst “Ernst Busch” Berlin)編舞碩士學位。
  • 自1991年開始接受時任萊比錫芭蕾舞團藝術總監的烏韋.肖爾茨(Uwe Scholz)的指導,1983年到1999年間於舞團擔任首席舞者。
  • 2010年成為萊比錫芭蕾舞團藝術總監及首席編舞家前,亦曾擔任維爾茨堡劇院(Mainfranken Theater Würzburg)及基爾劇院(Theater Kiel)的藝術總監及首席編舞家。同時也是德國聯邦芭蕾暨舞蹈劇場董事會(BBTK)成員之一。
  • 至今已編創了超過80齣作品並多次獲獎,其中為萊比錫芭蕾舞團編排的經典作品包括:《卓別林》Chaplin、《布蘭詩歌/大蘇爾的達摩》Carmina Burana/ ADharma at Big Sur、《愛的夢想》Ein Liebestraum、《吉姆.莫里森》Jim Morrison、《謀殺歌謠》Mörderballaden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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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聲與無聲 兩道萊比錫的舞蹈風景

關於萊比錫芭蕾舞團

前東德第三大城萊比錫沒有古堡、沒有壯麗山河,一片尋常景緻常被旅人們的地圖遺忘,但它堪稱古典樂的城邦,樂史上的巨人們如巴赫、孟德爾頌、舒曼都曾寓居於此。十七世紀末期成立的萊比錫歌劇院(Oper Leipzig)是繼漢堡、威尼斯之後,歐洲最古老的歌劇院之一,除了下屬劇團外,也有芭蕾舞團。

但萊比錫的舞蹈鋒芒直至一九四○年代才因瑪莉.魏格曼(Mary Wigman)而耀眼奪目。師承拉邦的魏格曼是歐洲表現主義現代舞代表人物,她在一九二○年時於德勒斯登創立了舞蹈學校,培養出許多優秀的編舞家,如韓亞.霍姆(Hanya Holm)、哈洛德.克羅伊茲柏格(Harald Kreutzberg)、伊凡.喬姬(Yvonne Georgi)、葛瑞特.帕魯卡(Gret Palucca)等,後因希特勒主政後,學校遭波及,被強制閉校,直至一九四五年才又在萊比錫復校,雖於一九四九年遷往西柏林,但魏格曼所遺留下的表現主義傳統,依然在這座城市持續發酵。

魏格曼曾說:「沒有狂喜,就沒有舞蹈。」她是第一個創造出「不優雅」舞作的編舞家,狂喜不來自美,來自生命中如洶湧潮水無法遏止的情感──恐懼、憂鬱、悲傷、驚嚇、歡樂……舞蹈的生命不來自音樂,而是空間、時間、能量的平衡,她開創了沒有音樂的舞蹈,讓舞者透過純粹的動作展現情感。

但在萊比錫芭蕾舞團,倒是完整地繼承了音樂之邦的強大優勢。一九九一年擔任藝術總監兼首席編舞家的烏韋.肖爾茨(Uwe Scholz)為萊比錫芭蕾舞團劃下一個全新的里程碑,他替舞團編創的首支作品《創世紀》The Creation,至今仍然是新古典芭蕾的經典代表作品,磅礡的交響芭蕾舞劇成為該團的著名商標,接下來編創的《大彌撒》The Great Mass、《第七交響曲》Seventh Symphony、《布魯克納8》Bruckner 8曾風靡全歐。肖爾茨在二○○四年去世後,接任的藝術總監保羅.查莫則(Paul Chalmer)為萊比錫舞團樹立了長達三年的斯特拉溫斯基時代。

規模甚大的德國萊比錫芭蕾舞團主要善於詮釋廿世紀新古典芭蕾舞碼,且延續保持肖爾茨所創立的交響芭蕾風格,二○一○年起舞團由同時擔任首席編舞家的藝術總監馬里奧.施羅德接手領導。(張慧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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