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聲川跟佛法修行的淵源很深,從學生時代就開始接觸藏傳佛教,他跟家人也都浸淫在宗教的心靈修持中。
採訪進行的當下,賴聲川的大女兒賴梵耘正在印度修行,賴聲川每天要跟她通電話,關心女兒做了甚麼樣關於生命的功課。約訪的前一個禮拜,賴聲川的妻子丁乃竺也開始閉關,這是他們很早以前就安排好的心靈活動。
於是每天早晨賴聲川起床後,在廚房做了早點,送到起居室樓上的工作間陪丁乃竺吃早餐,跟她聊聊每天領悟的心得。「我每天偷偷地把我太太的修行心得記錄下來,要等她出關了再給她看,」賴聲川露出了喜悅的笑容侃侃談著夫妻共同的心靈成長。
賴聲川也透露了最近妻子丁乃竺的大姊往生的過程,給他的人生體驗帶來的影響。我才猛然驚覺賴聲川家裡其實有一個簡單素雅的靈堂,奠祭著剛過世不久的親人,一切卻顯得那樣平靜祥和,似乎親人的過世並沒有擾亂了這個靈修家庭平靜的生活。
丁乃竺的大姊同樣也虔心修行,一個人在美國奧勒岡州的小木屋閉關了十四年,沉浸在全然的孤獨當中。過年前夕她回到台北,住在賴聲川和妻子的家中;有一天她說要好好睡一覺,就在睡夢中平靜地離世。賴聲川說到這段過程,語氣中透著一種孺慕,也帶著一種對於崇高修行境界的嚮往。
世界 在創作的低潮
藝術與修行已經成為賴聲川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兩個部分。以前的賴聲川會去想,到底「藝術」與「修行」孰輕孰重?二十多歲的時候他堅決認為藝術最大,因為讓「內在」更豐富也是為了讓「作品」更豐富。現在他的看法則顛倒過來,認為「作品」只是一種外在的呈現,可有可無,重點還是在內心的「修行」。「如果有一天我不再做戲劇了,其實觀眾應該為我感到高興!」賴聲川平靜地談論他的修行與生活。
處在塵世的紛擾與靈修的沉靜之間,賴聲川以往總是很小心,很少把自己修行的感想跟心得放進戲劇中,但是對於個人在生命歷程中的處境,關懷卻是始終沒變過。二○○○年的作品《如夢之夢》,是一個重要的轉捩點,賴聲川終於將他對人文的關懷及宗教哲理的思考融合,在七個多小時的演出中找到一個與觀眾溝通的介面,原先擔心長度、題材會與觀眾產生疏離,最後這些顧慮都因為演出的成功而一掃而空,賴聲川對於這方面嘗試的信心也因而增加。
說到這幾年的戲劇創作,他無奈地提到,「我不覺得我們的創作處在低潮,但很明顯地,世界卻是在創作的低潮。」
「五○到七○年代之間,劇場產生豐富的文法已經被用完了,而且早在九○年代初就耗盡了,所以現在一齣戲好像只要有一些視覺的震撼,對觀眾好像就夠了,」賴聲川舉了自己到紐約看戲的例子,他說在紐約這個戲劇之都,不但找不到精采的戲碼可看,朋友居然還推薦他迪士尼製作的音樂劇《獅子王》。
後來賴聲川和妻子、女兒到了倫敦,終於去看了《獅子王》,戲結束時全場起立瘋狂鼓掌,只有賴家三口坐在原處,納悶「發生了甚麼事?」這是對於大眾化、娛樂化的戲劇創作潮流,一位努力想要將戲劇創作與社會脈動連結的導演所發出的疑問。
商業演出的首要動機就是要賺錢,賴聲川說自己從來沒有這樣去定位自己的戲劇,但是也從來沒有排斥跟觀眾接觸,可是很顯然地全球的創作領域,不論是音樂、電影、流行、服裝、戲劇,在賴聲川的眼中都已經陷入了創作的低潮與瓶頸。「因為在自己的這一行裡頭已經無法從中獲取靈感,只好從別的面向去嘗試,」賴聲川說,這樣沒甚麼不好。
可是對這位從小在六○年代氛圍長大的孩子來說,那個充滿變動、反叛、創新的年代,的確是一去不復返了。進入新的世紀,整體的創作環境也面臨著創作源頭枯竭的危機。
表演工作坊今年邁入了第二十個年頭,執導完《唐.喬望尼》之後,明年賴聲川要再將《如夢之夢》搬上台北的舞台,將這檔他覺得跟自己心思最貼近的戲,再捲土重來。
賴聲川扶了扶眼鏡,眼神望向遠方,不管外在的環境如何變化,這個從六○年代成長茁壯的世故靈魂,心裡還是有個夢想,想要好好做戲,好好潛心鑽研人生的修行。
賴聲川重要劇場與電影作品
劇場作品(原創、編劇與導演)
《我們都是這樣長大的》1984
《那一夜,我們說相聲》1985
《變奏巴哈》1985
《暗戀桃花源》1986
《圓環物語》1987
《西遊記》1987
《回頭是彼岸》1989
《這一夜,誰來說相聲?》1989
《紅色的天空》1994
《又一夜,他們說相聲》1997
《我和我和他和他》1998
《十三角關係》1999
《如夢之夢》2000
《在那遙遠的星球,一粒沙》2003
《亂民全講》2003
電影作品(編劇與導演)
《暗戀桃花源》1992
《飛俠阿達》1994
(資料提供╱表演工作坊,整理╱楊莉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