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百人樂團在歐陸一日一站地移動巡演、打理細節繁複的歌劇製作、規劃執行卅小時不停電的樂團跨年活動……這都是個頭嬌小的杜莎拉參與過的難忘經驗,「我的工作就是讓藝術家能順遂地站上舞台,舞台燈三閃三亮,我的工作就暫時結束了。如果沒有任何事情發生,沒有任何問題產生,那就是最安心最開心也最享受的時候。」杜莎拉就像演奏家,樂團遇到的難題是她的樂譜,愈難的題目愈冷靜細心演奏,把「人」與「事」串成樂章。
帶領百人團隊出國工作,幾乎一天一座城市在歐洲輾轉奔波,是怎樣的工作?
在威尼斯的午夜,百位團員在碼頭搭乘渡船到對岸旅館入住,船隻在飯店的專屬碼頭安全停靠,時間已是凌晨01:30。當大夥都回房休息,她終於得以鬆一口氣!回想兩個月前遠在台北辦公室裡,與威尼斯當地的飯店與船家,來來回回用英文與義大利文對話努力溝通,終於使原本不可能在半夜服務的渡船,把一行一百多人載回飯店專屬的碼頭,能讓大家早一分鐘回到房間休息,就是她最大的目標!
人稱「莎拉」的杜佳舫在國家交響樂團(NSO)任職時,有許多這樣的回憶。她帶著百人樂團和名貴樂器跑遍世界各地,來自各國的優秀音樂家每人的個性需求甚至照顧樂器的方法都不同,莎拉的任務就是讓演出順利發生,排除所有讓演出無法順利發生的難題。音樂是以時間為載體的藝術形式,單顆音符不成曲調,這秒連著下秒才是旋律。讓音樂會從企劃到發生當中每區段的時間單位都順利流暢的銜接,這需要強大的組織和溝通能力;莎拉也像演奏家,樂團遇到的難題是她的樂譜,愈難的題目愈冷靜細心演奏,把「人」與「事」串成樂章。
孩子陸續誕生,如今她已是母親,其實也是溝通協調和照顧。看著孩子的音樂課本,她投注更多心力做教育,成立了公司也和文教基金會合作,帶NSO音樂家進學校,讓孩子課本讀完貝多芬之後馬上聽現場演奏,用戲劇演出或音樂會去呈現課本上的內容。她推動寒暑假的師資培訓營,教學校的音樂老師怎麼帶阿卡貝拉、爵士樂怎麼聽怎麼教怎麼演,把幾年來累積的人脈資源投注在偏鄉教育,期許未來能擴散到全台灣。她依然像個演奏家,跟小時候一樣,希望他所熱愛的音樂能被更多人聽見。
Q:音樂會製作人的工作內容通常包含哪些?
A:音樂圈其實很需要製作人的存在。音樂家專心演奏,總監負責決定內容,製作人必須居中統籌安排所有流程、照顧樂團的隱性需求。樂團有各國籍和專業的人,有時還有其他領域藝術家加入,最難的始終都是「人」,需要很好的EQ和現場應變解決能力。我自認是解決問題的人,期許自己能把所有問題完善解決,讓事情無縫接軌一件件順利發生。
國際巡演也是磨練。我們不像戲劇演出有時間拆裝台,樂團在一個城市待不到四十八小時就要移動去下一個城市,上百人的交通住宿還有樂器運送都是挑戰。裝滿貨櫃的樂器如何在恆溫恆濕的狀態從亞熱帶的台灣移動到下雪的北京?如何處理保險和意外事件?每次巡演第一件工作就是把城市名稱輸入地圖,去找最可行的移動方式;因為必須配合演出場館的時間,路徑拉出來時常交織成星狀。另外,各地民情不同,比如義大利演出通常是晚上九點四十五分開始,我們原以為下午有彩排,抵達才發現場地租給其他團隊了,得花額外時間去溝通處理。
我從二○○八到一七年在NSO就職,很幸運一進去就做萬聖節的音樂派對,發現自己好像可以做居中協調與媒合溝通的角色,開始從製作角度去思考。進NSO第一年就碰上首次原創歌劇的演出,跨國合作有很多需要協調的技術問題,而樂團本身的編制也無法應付繁雜的流程。我找臺藝大同學來幫忙做舞監或協助技術,也愈來愈偏向製作人的角色。
就算是音樂會,能玩的創意也很多。我們與信誼基金會合作過好幾次兒童音樂會,先是把繪本投影,再來我們直接請畫家現場作畫再即時投影,最後則邀請無獨有偶劇團參與演出,甚至把台灣的繪本作家帶進音樂廳,跟樂團一起講自己寫的故事。音樂總監負責音樂,但找誰執行音樂之外的部分?誰來說故事?這是我們的工作。二○一六╱一七的跨年,我們在國家音樂廳做跨夜音樂會,周邊活動近卅場,從座談會到在音樂廳的大廳上飛輪與瑜珈課,最後收尾在與蘇打綠的合作演出,內容非常多元。我們借用「遊園驚夢」的概念規劃整體,除了兩場主要的音樂會和蘇打綠的演出須額外購票,其他都是一票兩百塊自由進出。我們花一年半規劃整個活動,從發想到完成都是辦公室裡的所有同事一起完成,確認每個環節,幾乎就是在當製作人了。
在NSO的所有演出之中,最需要同時發揮戲劇與音樂兩種專業背景的工作,就是歌劇製作了!因為歌劇,就是戲與樂的結合,兩者一樣重要!不管是全新的歌劇創作、從國外買進的歌劇製作,或是邀請導演為經典劇目進行新的創作,每一次執行歌劇演出,都是一次全新的挑戰!擔任製作人,除了樂團之外,還有歌手、舞台、服裝……每一細節都要照顧到,同時也要具備危機處理的能力。諸如預算與各項製作的進度掌控,各方人馬的排練時間協調,乃至不可抗力的臨時換角需求、遇到颱風不能演出,臨時聯繫下一場次的現場轉播,還要能處理不同歌劇裡需要的小孩或動物……這樣刺激的工作令人又愛又恨,總是痛但快樂!
杜莎拉三月頭一週的行事曆乍看清爽,無法一望即知的是:裡頭同時有三場大型節慶和音樂演出在run show,「剛結束臺北燈節的執行+一場國家音樂廳的演出+一場王道音樂廳的演出~」她樂呵呵地說,可惜我們約拍攝的時間晚,否則捕捉到的就不會是居家遛小孩生活,而是瘋狂趕場的工作奔波。雖說如此,那些空白欄位也不等於可以偷閒——畢竟,她可是三個小孩的媽媽了。或許如此,從國家樂團到身兼母職的獨立製作人,杜莎拉對於「同時多工」顯得一臉從容、應付自如。就像在從小住到大的老家房間也能切換成辦公模式,工作與生活、家庭與辦公緊密交融的日子,她過得魚游入水,忙碌也自得。(鄒欣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