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1年,台灣雕塑家黃土水以《甘露水》入選殖民宗主國日本最重要的官方展覽會「帝國美術展覽會」。這年,也是臺灣文化協會(簡稱文協)成立之際。 文協透過讀報社、演講會、電影放映會、文學、新劇等現代形式的活動來啟迪民智,提升人民的文化素養與理性認知。其目的是使台灣人能自覺殖民政府對自己的剝奪與壓迫,啟蒙大眾爭取台灣人民的自治權。
文化活動與政治訴求在當時是一體兩面。文化、藝術不只是有閒階級娛樂生活的附屬品,而是教育的中介,藉以提升台灣人的文明素養接軌現代西方國家。如此,我們即能理解為什麼彼時的藝術家如黃土水會傾盡一生的氣力於藝術創作中,因為新藝術是現代性的象徵,也是推動社會轉變的有利(力)中介。
1921年,也是「台灣現代舞之母」蔡瑞月出生的年代。舞蹈藝術的發展在時序上相較新美術、新劇、新音樂要晚些,卻也不落人後地共創新時代。日殖時期東亞新舞蹈家已展現出力與美的自信,與昂然挺立的健康體魄。新女性的身姿體態不同於舊時代女子內向婉約的身體形象。《甘露水》以大理石雕刻出女性昂揚自信的精神與姿態,不久後即由新舞蹈家以臨在的肉身具體展現。
異國風情的身體解放
1936年,啟發台灣藝術界的韓國舞蹈家崔承喜來台巡演。《臺灣文藝》雜誌封面刊登的崔氏舞蹈形象,即展現出時代新女性的神采與身姿。這是一張崔承喜伸展雙手與雙腳飛躍於空中的大跳照片,給人健美與充滿朝氣的感受,似乎要將觀者一同帶往光明與希望的未來,即便當時局勢陰暗、《臺灣文藝》雜誌在此期後被迫停刊。
1946年二戰結束後,由日返台的大久丸號船上,蔡瑞月自編自舞的新作《印度之歌》,也翻轉台灣人對本地女性身體展現的想像。《印度之歌》留給許多藝文界人士深刻的印象,認為作品帶給台灣觀眾一個解脫自傳統封建與國家規訓的身體想像。音樂學者楊建章認為:《印度之歌》,所呈現的除了當時一個從日本學舞的台灣少女對異國的想像外,還有這個回鄉的少女藉由這個想像來傳達的一種對於未來台灣的想像,一種身體解放,每個人都可以自由創造身體美感的想像。(註)
20世紀前半葉,知識分子力求打造台灣成為現代化的文明社會。女性在其中的角色也不同於以往,而是要能扮演參與新建設的助手。從黃土水的雕刻《甘露水》到蔡瑞月的舞蹈《印度之歌》,女性身體的自信昂然,標示新時代的開展、見證社會文化思潮的轉向。那麼,現代化的女性身體如何可能?根據哪些條件形成?最終,能以舞蹈藝術投射台灣人身體自由創造與表現之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