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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修一、陳郁秀與兩個學音樂的女兒及一個愛畫畫的兒子。(言午 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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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家的「敎子偏方」 專訪舞蹈家庭.音樂家庭.戲劇家庭

「給孩子最好的!」這樣一句廣吿詞點出了許多爲人父母者的心聲。除了提供下一代毫無匱乏的物質生活之外,只要知道還有什麼可以使孩子「不會變壞」,或者「不輸在起跑點」的法子,做父母的就像是得到一劑「敎子偏方」,音樂班、舞蹈班、美術班就在這樣的供需條件下產生了。自詡現代派的父母不再爲自己藝術失學而不安,才藝班成了父母的最大安慰。

但是,藝術能力不會得自偶然,而有遺傳與環境上的條件。雖然遺傳的機率不一定是百分之百,但基因仍然是一個先決條件;環境則指後天培養,但不侷限於敎室。因此,藝術家一定比一般父母占盡先天與後天優勢嗎?藝術家的子女是否理當繼承衣缽或靑出於藍?

在四月,這樣一個溫馨的親子季節裡,我們登門走訪了國內藝文圈裡的舞蹈、音樂、戲劇家庭,一探各家的第二代「成品」,索尋藝術家有沒有秘而未宣的「敎子偏方」。

「給孩子最好的!」這樣一句廣吿詞點出了許多爲人父母者的心聲。除了提供下一代毫無匱乏的物質生活之外,只要知道還有什麼可以使孩子「不會變壞」,或者「不輸在起跑點」的法子,做父母的就像是得到一劑「敎子偏方」,音樂班、舞蹈班、美術班就在這樣的供需條件下產生了。自詡現代派的父母不再爲自己藝術失學而不安,才藝班成了父母的最大安慰。

但是,藝術能力不會得自偶然,而有遺傳與環境上的條件。雖然遺傳的機率不一定是百分之百,但基因仍然是一個先決條件;環境則指後天培養,但不侷限於敎室。因此,藝術家一定比一般父母占盡先天與後天優勢嗎?藝術家的子女是否理當繼承衣缽或靑出於藍?

在四月,這樣一個溫馨的親子季節裡,我們登門走訪了國內藝文圈裡的舞蹈、音樂、戲劇家庭,一探各家的第二代「成品」,索尋藝術家有沒有秘而未宣的「敎子偏方」。

盧修一+陳郁秀=盧佳慧.盧佳君.盧佳德

很會打架的立委盧修一有個充滿藝術氣息的家,從電梯口到客廳,一幅幅兒子的「童畫」、畫家丈人的作品,及自己的毛筆字──「愛的不得了」是即興之作也是得意之作,卻表達了對家的眷戀。每當鋼琴家妻子陳郁秀及兩個讀音樂班的女兒練琴時,盧修一與兒子,一個練毛筆字,一個畫畫做個「沒有聲音的人」、幫忙接電話好讓她們安心製造聲音,因爲他知道練琴時需要什麼樣的環境。

陳郁秀是出了名的嚴師,很多人說自己兒女敎不來,可是盧家兒女們的琴藝都是「媽媽老師」一手調敎出來的。「敎琴時是老師,下課後是媽媽」,即使有訪客,上課時間一到,陳郁秀便留下盧爸爸招呼客人,自己逕自走進琴房扮演「老師」去,絕不讓小孩有藉口。「原則」就是陳郁秀的家敎。尤其學琴是件賴不得的苦功,要求兒女每天專心練琴,那怕功課再忙只有短暫的時間。而對於學游泳,陳郁秀也一定多方打探,甚至親臨現場,務必確定小孩能在一起步就學到最正確的方法,然後再要求專心把事情做好。

而這樣的要求是否期望兒女們也走音樂這條路,陳郁秀則有她另一套見解,「音樂的訓練越早啓發越好,如果能利用小學階段課業較輕鬆時打好基礎,國中功課壓力大,即使中斷,到了高中確定自己的興趣要考音樂系,那麼回頭準備也還來得及。」「功課也很重要!」陳郁秀強調,在目前的現實環境中,要小孩面面俱到是不可能的,每次專心做好一件事,就是藝術。

藉由這樣的訓練,盧家的孩子很會安排自己,聽音樂會、看畫展反而都是盧修一與陳郁秀順應「民意」,嚮應的家庭活動。

潘皇龍+林玉卿=潘冠廷.潘尙甫

有個笑起來聲音像銀鈴,說起話來像唱歌的聲樂家媽媽,冠廷、尙甫小時候的搖籃曲卻常是作曲家的爸爸唱的。冠廷今年十歲,小時候媽媽抱在手裡練唱、練琴,常常林玉卿唱完,三歲的冠廷就可以在琴上敲出節奏,於是林玉卿試著敎冠廷彈琴,不料卻引來一陣抗議「我不是音樂家,我不必練琴!」甚至媽媽練唱時,冠廷在一旁尖叫大唱反調,「媽媽,不要唱了,陪我玩!」寂寞的童年幾乎都是在畫紙上渲洩情緖。現在的冠廷上了美術班,雖然音感好,在媽媽的善誘下也彈一點鋼琴,他卻不願承認,對於他排斥的心理,以音樂爲職業的潘皇龍及林玉卿抱著順其自然的態度。

弟弟尙甫則個性外向,跟哥哥相差五歲,哥哥彈過的曲子半年後,媽媽居然在弟弟的口中聽到同樣的旋律,不但音抓得準,Do-Re-Mi也沒錯,尙甫不但愛唱、愛彈,還愛秀。兄弟倆個性相反,感情卻很好,一起在爸爸頂樓的工作室幫忙訂譜,爸爸、媽媽開音樂會,他們就在台下當小聽眾,再「嚴肅」的音樂,他們都能「吭都不吭一聲坐到節目結束」。

比起從小家裡種田,直到初中畢業考上師範學院才有機會接觸音樂的爸爸,冠廷、尙甫兄弟實在幸運多了,不過潘皇龍以他個人學習音樂,培養自己走上專業道路的經驗,覺得目前小孩一開始學音樂就太著重專業化,以致音樂班的學生上了大學就彈性疲乏。還不如讓小孩有較全面的通才敎育,提供多樣化的接觸,小孩大一點時才能夠選擇自己的興趣,走向專業。因此對於冠廷及尙甫,潘皇龍、林玉卿以看畫展、聽音樂會,培養孩子欣賞的能力,代替技巧的練習,「儘量給他們機會,以後則由他們自己選擇了。」

葉台竹+吳素君=小蟬.多多

冬天暖暖的太陽從玻璃門上灑落下來,映著吳素君手剪的洋紅紙花、手揑的舞俑,及與葉台竹合舞〈白蛇傳〉的海報。他們的家有著一整片的鏡子牆,反照著正在客廳木頭地板上玩成一團的小蟬、多多和舞蹈家的爸爸、媽媽。

小蟬跟多多在爸爸葉台竹的口中是「兩個很平常的小孩」,看不出特別愛跳舞,倒是與一般小孩一樣愛塗鴉。多多才四歲就可以畫出一隻「很像樣」的長頸鹿,兩歲時隨手來隻烏龜、老虎,不但有模有樣,還有故事,作品非但驚人,產量也多,每天都有「新鮮」的創作慾。葉台竹、吳素君不只耐著性子聽畫家的詮釋,還幫忙裱裝佳作,當大夥欣賞完她的大作之後,多多一派大師風範,說聲「謝謝光臨!」,毫不怯場,也不造作。

小蟬十四歲,葉台竹到美國念書兩年,小蟬跟隨爸爸在就近一家中學「伴讀」。第一年美術課的作品居然受到老師推薦,由一家卡片公司印製發行,這下葉爸爸才知道家裡出了小畫家了,「可是小蟬在台灣沒上過美術課」(課都被借去上別的了!──小蟬揷播)。爸爸學業完成,小蟬跟著回台灣,畫畫只好中斷了,不但如此,現在還得天天補習,把國一、國二的課補回來,同時還得降讀一班。雖然有人建議把小蟬留在美國,或是挿考美術班,但葉台竹卻不斷吿訴小蟬,「人生有很多競爭,逃得了一時卻無法逃過所有」,因此現在再辛苦也要小蟬堅持下去,「畢竟什麼都比不上全家人在一起的家庭敎育和生活,對一個孩子的成長來得重要!」

那麼揷考美術班呢?吳素君則認爲小蟬的繪畫是出自她的自然興趣,如果爲了揷考去補習素描其他術科,那麼或許給她太多壓力,反而適得其反。還不如提供一個正面、鼓勵的環境,讓小孩自然的發展興趣。

十四年前媽媽懷著肚裡的小蟬在台上跳著〈薪傳〉,十四年後,小蟬在台下向充滿羨慕眼神的同學解說著〈渡海〉的故事,雖然不走上舞台,舞蹈、畫畫對小蟬來說就是生活的一部份。

陳板+劉靜敏=小ㄈ

小ㄈ三個月大就上台演戲,戲名就叫《小ㄈ的戲》。爸爸在布條上寫了許多斗大的字,把皇冠小劇場圍成一座迷宮,觀眾們就像剛出生的小ㄈ一樣,面對巨大而零亂的世界,最後來到地下室,爸爸、媽媽、和小ㄈ端坐在拍立得相機前,任人拍照。觀眾便將現場顯影的照片貼在節目單上,帶回家去。

現在的小ㄈ也不過兩歲半,已經巡迴全省演出《漠.水鏡記》,媽媽演蔡文姬,他演文姬生的胡兒,一派大方,完全了解在做戲。這齣戲排到一半他就會哼大段唱詞,包括文姬的〈悲憤詩〉,學舞獅、跳車鼓、走八家將、演寡婦洗澡。爸媽其實很少帶他到排練場──因爲人人都愛逗他玩,他一出現,就沒人想工作了。──可是感知能力受到劇場的陣勢、動作、音樂極強烈的啓發,而他的思考速度和學習傾向,又不是大人所能想像、掌握的。

爸爸是客家人,常唱客家童謠,小ㄈ不解其意,卻能朗朗上口;日常說話也常常自動轉爲歌唱。

有一個學建築的爸爸,所以小ㄈ生長在一個設計成紅磚牆、木窗、有尖斜屋頂的家。有演戲的媽媽,所以小ㄈ舉手投足自然戲感十足、善於表達。優劇場有一塊山上的訓練、表演場地,所以小ㄈ經常在山林田野中穿行,和許多年輕活潑的團員們遇合。昨天才吿訴他說窗子格格響是風吹,不是客人敲門;今天他就會跟風講話:「爸爸在寫文章,你不要吵他。」自由的天性好像每個小孩都一樣,而小孩需要的,不就是這樣自在、活潑、充滿想像力的成長空間嗎?

賴聲川+丁乃竺=賴梵耘.賴仙耘

賴聲川帶小孩有幾個原則:平凡的事物特殊化,特殊的事物平凡化;不以成人的價値觀干擾小孩的思考。

賴聲川和丁乃竺有兩個女兒,耘耘已經上美國學校七年級了,仙仙三歲半。他花很多時間和小孩玩:畫圖、玩娃娃、講故事……在這些平凡的事物中,啓發小孩的想像力。雖然耘耘幼時也有較「不平凡」的玩具──一座小戲台。幾個戲偶,就和爸爸演起戲來。

由於家居就和表演工作坊的辦公室毗鄰,客廳也常被當做排練場,耘耘從小的戲劇經驗是極豐富的。賴聲川的態度是,將這一切視爲正常:排戲、演戲、上國家劇院看戲,全都是作息呼吸的一部分,讓小孩完全自然地生活在藝術中。兩年前耘耘在《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中飾演張家小妹,電影常拍到三更半夜,賴聲川從不表現得大驚小怪,只是默默地接送、等待,給女兒安全感和支持。

賴聲川認爲,在敎育小孩時,最好的引導就是不去干擾。不以成人世界的習慣,過早回絕掉小孩的想像力。問小孩一個問題時,多給她十秒鐘去找出自己的答案。當仙仙在畫紙的一面牆上擠滿窗戶,做爸爸的甚至不用一聲輕笑暗示那是不對的,而只是要求她提出合理的解釋。

「理性」是他們親子溝通的媒介,也是訓練小孩獨立人格的開始。耘耘五歲時就被父母帶到歐洲旅行,行前約法三章—去那兒會花很長的工夫逛博物館、敎堂,要耘耘同意不哭不閙,才帶她去。由於表現良好,七歲時又被帶到印度,行前同樣吿訴她:那兒有許多窮人家,甚至找不到廁所,但不能有稍許不豫、驕矜之色。耘耘也果然做到,同時在爸爸督促下,每天搜集一張明信片,訂在簿本上,在旁邊寫日記,每篇日記還得自訂題目。

這樣的方式,或許可以給喜好旅行的父母一些借鏡。現在的耘耘爽朗、自信、懂得照顧別人,和父母關係也十分親密,大概是啓發式敎育成功的成果示範吧。

吳興國+林秀偉=吳貫璘.吳采璘

一般的小學生少有看戲經驗,吳貫璘卻從三歲開始看國劇,五年級時,唱著《八仙過海》的呂洞賓考進復興劇校,卻又沒唸。小學畢業後才自願上北京的中國戲曲學院學戲。很少看到這樣對學戲有主見的小孩,即使他是吳興國和林秀偉的兒子。

北京的學習環境好,生活環境卻讓吳貫璘受不了,還天天拉肚子,於是他又想回家了。不學戲了嗎?不,還是要找人單獨敎。想當國劇演員嗎?不!寧可演舞台劇。唱戲壓力太重。小時候看爸爸演陸文龍苦練雙槍,上了台到最艱難的一抛驚險接住時,吳貫璘的眼淚迸流下來。

「藝術家太苦、太累、時間太少、錢也太少。」吳興國和林秀偉要撐持一個劇團、一個舞團的創作、營運,時間哪能不少?演《無限江山》時,就有兩個多月睡在排練場沒回家的紀錄。所以,吳貫璘想,以後乾脆學商,賺了錢再支持藝術。

林秀偉支持兒子的任何選擇。不論職業是什麼,但生活中能夠欣賞一項藝術,也就夠了。吳貫璘還不止一項:從小他就跟著媽媽彈鋼琴。

三歲的妹妹吳采璘小名旋旋,則常跟著媽媽「聞樂起舞」。林秀偉的舞團不練芭蕾,也不學任何現代流派,直接從音樂尋找身體的自然律動,因此她最驕傲太古踏的舞者從不因跳舞受傷。旋旋的舞蹈也是,她總是躺在地上聽了半天音樂,才慢慢開始跳舞,而一跳,就無法停止……。

 

採訪報導|閻鴻亞、林靜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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