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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慧玲重新排演的《目蓮戲》,選擇了以原始演出版本為基礎的詮釋方式,呈現這場透過劇場儀式對田啟元進行超渡的表演。(瓦旦.烏瑪 攝)
現象‧現場

顧影回眸後,不再回頭

看臨界點劇象錄演出《白水二○○三》與《目蓮戲》有感

《白水》和《目蓮戲》是不是經典?作品已然有它自己的生命,一切就留給時間證明。但「臨界點」會走到甚麼樣的局面?留下甚麼樣的戲劇印記?卻是現在仍值得臨界點團員共同努力的遠景。詹慧玲在田啟元走後,持續以「志同道合」小型劇展等創作發表來等待與孕育更多的創作者,一面也出版團員累積的劇本作品而辛勤耕耘,相信時間是會站在臨界點這一邊的。

《白水》和《目蓮戲》是不是經典?作品已然有它自己的生命,一切就留給時間證明。但「臨界點」會走到甚麼樣的局面?留下甚麼樣的戲劇印記?卻是現在仍值得臨界點團員共同努力的遠景。詹慧玲在田啟元走後,持續以「志同道合」小型劇展等創作發表來等待與孕育更多的創作者,一面也出版團員累積的劇本作品而辛勤耕耘,相信時間是會站在臨界點這一邊的。

一九八八年,在毫無經費的狀況下,詹慧玲和田啟元共同成立了臨界點劇象錄。經歷過兩年的「大鳴大放」之後,一九九○年因為團員畢業當兵的問題,暫時停下團務三年。這三年裡面,詹慧玲在出版社上班領一個月兩萬出頭的薪水,卻不忘記等待上台演戲的機會,而田啟元則在教書生涯與兩次生死交關的生活經驗中,有了重新省視自我生命與創作態度的空間。於是,在一九九三年臨界點重新出發的新生狀態下,田啟元創作了他戲劇生涯中值得被記憶的兩個作品──《白水》和《目蓮戲》。

二○○三年八月,臨界點成立十五週年前一個月,失去田啟元後的臨界點,在團長詹慧玲持續地帶領下,選擇重新排演這兩齣對臨界點有著關鍵意義,而且受到評論及觀眾擁抱、並在當年進一步使臨界點踏上國際舞台的作品。透過這樣再一次對田啟元作品的回顧,如今的臨界點顯現的到底是與過去告別的決心?還是企圖找回新生命力的自我期許呢?

揮不去卻只得斷裂

加入臨界點已經有十年時間的林文尹,選擇以《白水二○○三》的標題重新詮釋《白水》,以與原始版本做區隔,多少顯示了他想要與過去告別的決心。觀眾走入劇場時,先看到演員穿著顏色相異的服裝就定位於舞台上,而整個劇場空間裡則迴蕩著再通俗不過的林慧萍中古老歌〈我是如此愛你〉;這些安排讓觀眾建立了一種截然不同於原始《白水》的期待,所以筆者也順著導演的提示,準備讓自己進入一個不同詮釋的呈現之中。暗場過後、演出正式開始,兩名著白色服裝的女演員隨著緊接而來更老的老歌〈愛神的箭〉的旋律相對擺舞,但是她們舞得越賣力,卻越突顯出這段開場與接下來的演出彼此斷裂的尷尬,也許這段表演只是用來填補文本篇幅過短不足以撐滿九十分鐘的可能。接下來四名男演員開始演出文本的內容,導演費心拆解和重組文本原有的順序,也刻意地利用演員造型與扮演角色之間對立錯置的效果,以突顯人/畜、善/惡之間界線模糊的題旨。但是,除了造成觀者的困擾之外,這並沒有進一步辯證出文本的意旨;演員的身體表演,不但無法與角色對話,再加上導演花了相當多心思設計聲音唸白,卻因為無法咀嚼出更深的感動,而流於形式。

筆者盡量不帶著《白水》甚至《水幽》的印象去挑剔《白水二○○三》,但是就算以筆者曾經感動於林文尹其他如《哈姆雷特的最後一夜》這類小品的心情來看,筆者都必須表示有點失望。這會不會是因為田啟元的創作對林文尹而言,就如一個揮之不卻的父權形象,以至於當他如此這般努力抵拒的結果,卻更顯出自己的不知所措?節目單上說林文尹在做完《白水二○○三》之後,將暫別台北的小劇場到花蓮的東華大學唸研究所。也許這個作品反映了他準備與過去告別,重新面對另一階段生活或創作前徬徨無措的心情吧!林文尹十七歲時加入臨界點,即使他已經是資深團員,今年也不過廿八,也許在這時候選擇暫時離開是一件好事,因為我們可以期待當他再回來時,會跨越他過去與田啟元的關係,而找到自己與創作更直接的連結。

無懼面對反更自然

相對於《白水二○○三》以顛覆的手法,讓人看見告而不別的姿態,詹慧玲在《目蓮戲》中正視對田啟元情感的自在態度,卻讓人看見一種新生的可能。

《目蓮戲》是當年田啟元接受台北縣政府中元普渡宗教藝術節邀請所做的創作。田啟元模擬法師超渡、女尼誦經與道士牽魂等語言形式,在舞台上大談死亡、鬼魂與地獄等問題;相對於《白水》一演再演的定本型式,《目蓮戲》當年只在台北縣永和中正橋下,以及當時台北永琦百貨萬象廳(現在太平洋崇光百貨敦南館)演出三場的紀錄,這也是它之所以更有發展空間的原因。詹慧玲重新排演的《目蓮戲》,選擇了從舞台設計到演員表演都以原始演出版本為基礎的詮釋方式,努力在既有的演出形式上,更進一步探索當年田啟元發展方向上的可能。因此,我們看見詹慧玲在經過一個更完整的女人生命過程之後,透過重新詮釋的獨角戲《女書》所釋放出較內斂卻也更強大的力量。而詹慧玲所指導的這一群六年級後段、七年級前段的演員,也能在沒有包袱的狀況下,或循舊制或加入當代生命特質,呈現這場透過劇場儀式對田啟元進行超渡的表演。

筆者邊看著舞台上的演出,不斷產生了一種與在一九九三年面對愛滋死亡陰影和肉體折磨交戰下的田啟元對話的情境,一邊心裡想著,就算不是透過目蓮救母的故事,以田啟元當年的境況,他也一定會透過一個不同的戲劇題材,為自己在舞台上舉行這樣一場形式上的超渡法會吧!這些年來,詹慧玲在真實生活中應該不知為田啟元超渡了多少回,現在她透過劇場形式,在觀眾面前再度為田啟元超渡,有著對逝者表達深刻情感以及自我解脫的釋放。

一切留待時間去說

今年八月的台北陷入一片酷熱,觀眾及演員在沒有空調的台北華山烏梅酒廠看戲或演戲,都不能說是一件輕鬆的經驗。《目蓮戲》演出結束之後,詹慧玲穿著無肩帶的衣服,一如過去每次臨界點演出的慣例,與觀眾進行面對面的交流討論。她一派輕鬆地談《目蓮戲》的文本及當年演出的缺失,背後的電視螢幕上播著田啟元的紀錄片,筆者對照影像中田啟元剛走時故做堅強卻有點無助的女人,現在正從容自信地繼續用她對戲劇的熱誠,來面對看戲的觀眾。詹慧玲正視田啟元對她在戲劇與創作上的影響,不抵拒過去、也不耽溺回憶,自在地往自己的方向前進;相信詹慧玲深知,如果今天田啟元還在世上,如果他還在創作,他一定也是往一條他所堅持的路上探索前進著,所以他應該也會高興,有人延續著他留下的可能在繼續努力。

《白水》和《目蓮戲》是不是經典?作品已然有它自己的生命,一切就留給時間證明。但「臨界點」會走到甚麼樣的局面?留下甚麼樣的戲劇印記?卻是現在仍值得臨界點團員共同努力的遠景。詹慧玲在田啟元走後,持續以「志同道合」小型劇展等創作發表來等待與孕育更多的創作者,一面也出版團員累積的劇本作品而辛勤耕耘,相信時間是會站在臨界點這一邊的。

如今臨界點生活劇場的團址,已經改成了「白水藝文空間」,融合了劇場、畫廊和餐飲的複合型式經營,更多元也更貼近一個新的時代氣氛。田啟元已然遠去,「白水」這兩個字放在一個新型態的藝文空間之上,標誌的是一種感念,也是一種繼續往前的決心。有心的觀眾應該找一天去走走,也許還能夠看見「誰」在那邊?或者還有沒有「誰」在那邊!

文字|施立 專業文字工作者、國立台北藝術大學戲劇研究所碩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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