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 表演藝術雜誌

去年九月，歌仔戲全才小生唐美雲請來她私稱「阿姑」的國寶級苦旦廖瓊枝合作《無情遊》，一幕幕橫跨兩個時空，交錯現實與回憶的愛情故事，就在旋轉舞台上，隨蕩人心神的歌仔曲調迤邐流轉。這齣以「倒敘法」，跳接時空的戲，宛如電影「蒙太奇」，剪裁出了歌仔戲的文學深度和抒情意境，連國家文藝獎得主、國光劇團藝總監王安祈都肯定為「歌仔戲的里程碑」。

《無情遊》讓歌仔戲走到了時代的前端，很多人等著看，唐美雲下一步又將把這個土生土長的劇種帶往哪裡？果然，今年大戲《人間盜》劇本一出爐，就讓第二度執導歌仔戲的跨界京劇導演李小平跌破眼鏡，「我完全沒想到《人間盜》竟掉頭回到『三一律』的古典美學裡，但它內容的實驗性又是那麼地強。」

一個「盜亦有道」的小人物故事

《人間盜》是編劇夫妻檔柯宗明、施如芳的新作，織工般的編劇技巧，將全劇情節緊密編織，濃縮在一個晚上發生。

故事描寫兩個山裡窮人家小孩，為討生活成了盜，不慎闖進官邸，攪亂一池春水。兩個小賊兒糊里糊塗地發現了那個官兒，藏了滿腹牢騷；又不小心發現了官的妻藏了個男人，遂展開一場官與盜的混戰。而夜色魔幻如鏡，悄然照見官場黑暗，以及人性的形形色色。

這個劇本從小劇場寫到國家劇院的大舞台規模，初稿裡的主角是個反體制、反社會的社會邊緣人，但後來形象發展得更加通俗化、喜劇化，這齣戲歷經多次修改，柯宗明、施如芳夫妻倆常為求戲好，意見相左、僵持不下。李小平說，會議上甚至一度出現兩個版本，連他都聞到檯面下濃濃的火藥味，最後的定稿堪稱是「恐怖平衡」下的產物。

編劇施如芳表示，《人間盜》用黑色喜劇定調，包裝一個「盜亦有道」的小人物故事。在語言風格上，有別於以往大段抒情獨白或唱段，大都取材自生活口語和民間俗諺，「這齣戲我試圖用輕盈、節制的筆法，簡潔的對話去營造一種輕快的戲劇節奏，同時從語言去營造人物的荒謬感。」

喜感不靠丑三花，故事要讓觀眾笑中有淚

唐美雲保證整齣戲要讓觀眾「從頭笑到尾」，而且笑中有淚、淚中含笑，但不同於傳統的是，「歌仔戲舞台上的喜感，大部分都是靠『三花』〈丑角〉不嫌醜的扮相，以及一些詼諧的諺語或台詞，來獲取觀眾笑聲。這次的新戲《人間盜》的喜感則完全要靠故事情節本身。」她強調，笑點不一定是在丑角身上，說不定還讓觀眾有點想哭。

上回的《無情遊》和李小平擦身而過，《人間盜》終於讓唐美雲找來這個她眼中，「腦袋不知裝什麼」的鬼才導演執導，讓她吃下定心丸。

李小平認為，歌仔戲走入現代劇場，京劇化並非唯一途徑，他反而更想透過這個作品，呈現源於民間的生猛活力，以及活潑百變的俚俗性格。舞台設計王世信繼《無情遊》後再度運用旋轉舞台，切割官邸大宅的裡外空間，李小平則為每個空間賦予意涵，大廳裡的虛偽承應，書房內的私策陰謀，臥房中的慾望橫流，以及柴房間的真情表露，戲在不時流動的場景中，緊湊流暢。

唐美雲扮醜當賊，顛覆小生形象

唐美雲這回打破俊俏小生形象，改扮頹廢不羈的浪人，文宣照片一出，立刻引來新加坡戲迷的關切電話。唐美雲說，創團八年來她演的都是比較英雄氣慨，或者風流倜儻的人物，然而只要戲好，他什麼角色都願意嘗試。她在《人間盜》裡所飾演的「馬漢」，明明是個人人喊抓的賊，偏偏有很多傻氣和正氣，甚至還有「三花」的性格。萬綠叢中一點綠的女性角色，她特別給了戲專歌仔戲第一屆的優秀旦角李珞晴，七年級的她年紀雖輕，但台風穩健，出飾一個周旋在眾男人之間的「熟女」角色，挑戰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