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李淑德」,就想到她的封號「台灣小提琴音樂之母」,多年來調教出多位頂尖小提琴家包括林昭亮、胡乃元、蘇顯達等,教過的提琴學生超過上千人。學生眾口一致地說她教學嚴格很「兇」,但也記得她用遊戲引領學生學習的創意方法。今年九月,李淑德就要度過八十大壽,不同世代的學生將齊聚一堂,以音樂會形式為這位令人永生難忘的老師歡喜慶生!
李淑德教授80大壽音樂會
9/12 14:30 屏榮高中江來館
9/13 19:30 台北國家音樂廳
INFO 02-27715676
從音樂會的名單上看,林昭亮、胡乃元、簡名彥、蘇正途、陳太一、蘇顯達、鄭俊騰、辛明峰、陳沁紅……一字排開將近五十位小提琴家,在相同的時刻齊聚在一起演出,而這些名家全都出自同一人的門下──李淑德,擁有「台灣小提琴音樂之母」美名的她,不僅調教出多位頂尖小提琴家,教過的學生,至少有上千位!
學東西超快,原來是「過動兒」
從小就坐不住,學東西卻很快!學琴從來不看譜,老師彈彈、姊姊練練,她聽聽就可以背下來!不太需要睡眠,一天只需要睡三個半到四個小時,李淑德精力永遠旺盛,可是隨時都可以睡著。小時候沒有人知道為什麼,長大之後才知道,原來自己的毛病叫做「過動兒」。
她的興趣非常廣泛,從來沒有想過以後要做什麼,只覺得什麼都好玩。考大學時,同學叫她不要考音樂系,因為「妳考上了我們都考不上」,玩伴建議她去考藝術系,沒想到她一考就是第一名,雕塑家楊英風那時還排在她後面。想起以前,李淑德促狹地說:「他的素描不好!我畫圖都先將外面架構先打好,他是從鼻子開始,畫到耳朵時已經膨脹到紙不夠大了!」對於他的博學卻非常敬佩,那時的他從中國、日本帶了很多書,連共產主義都有,讓她們這些小幾歲的同學都大開眼界。
那時候的她想要學什麼就是什麼,很好玩!但是後來卻遇到了歷史上知名的「四六事件」,明明是那麼緊張的氣氛,十七、八歲的她們卻還是不顧一切地從師大前往台北車站。知道警察局就在中山堂,卻一點也不在乎,只聽到當時的校長謝東閔用國語像她們喊話,但因為大家都講日文,沒人聽得懂國語,心急的校長趕緊換成台語再說一次,這時才讓她們聽懂,但可怕的是他說了:「不要去!那槍是對著你們的!」
事件平息後,同學也所剩無幾,李淑德覺得無趣,於是轉到音樂系。「戰後很亂啊!貨幣也一下高一下低。」而那時的女孩子中學畢業就要開始相親、找對象結婚。但不願意受拘束的她,大學一畢業,身上只帶著三百六十五塊美金,就到美國去闖蕩了。
讓學生在遊戲中學習,「兇」讓人印象深
「別人是旅行演奏家,她是旅行老師!」胡乃元是這麼比喻李淑德的。頂著台灣第一位小提琴碩士的頭銜回來,幾乎全台都是她的學生。隨性的她長途跋涉地坐車,更常直接在學生家借宿。即使如此辛苦,她卻願意付出。訪談中,不只有一位學生說過,她連在學生家洗澡,聽見外面準備上課的他們拉得有問題,都會直接從浴室喊出來!對於她的貢獻,也許有人說她的成功是歷史的因素,掌握到了時機,但如果她不是那麼努力,絕不可能有今天的結果。
李淑德的教學非常有一套,常有突發奇想的點子。初學的學生脖子學夾琴,她竟想到用錄影帶練習,厚度、重量差不多,要可以夾著走路、拍拍手、握握手、敬禮、蹲下都不會掉下去才能通過考驗。還有在桌子上橫放一本書、畫條線,再用右手跟著線條左右行進,這樣練習弓的方向。把練習當遊戲,把小提琴當玩具,教學生的樂趣,就是這樣自己尋找。
眼前的李老師講話大聲、風趣、可愛,笑聲不斷,然而問起學生來,「兇!」,卻是大家口徑一致的說法。對這點,她可是矢口否認:「我沒有兇,他們都在編故事啦,唉呀,都那麼大了還在皮!」雖然胡乃元也表示,她還不是自己遇過最兇的老師,但吳庭毓卻大笑說:「喔,她說她不兇就不兇吧!但我覺得她很兇!」連跟她最親的鄭俊騰在五十歲生日時,都俏皮地跟她說:「到今天我五十歲了,我已經不怕妳了!」想起來覺得好笑,還記得小時候鄭媽媽還安慰過他,要他將老師當作媽媽就好了,他卻回答說:「我才不要有這樣的媽媽!」
疼小孩心思細,喝起酒很豪爽
「那麼多學生都怕您,那您最怕學生什麼呢?」沒想到她竟說:「最怕學生哭!」看見我們驚訝的模樣,李淑德又笑著說:「我現在會買小玩具給孩子,妳要不要?」看她講話口氣、行為模式很粗線條,但疼孩子的心思,卻是非常細膩。常常帶著孩子打球、游泳,一次帶三、五十個小學生出國,家長們心驚膽跳,她卻從未讓學生傷到一分一毫。全台灣開第一家兒童樂園時,她就率先帶大家去。看電影就讓大孩子買一張票,其他的全部就跟著進去,那時「西部片的馬兒跑啊跑,我就睡著了!」而為了鼓勵學習,也答應帶著表現良好的人去吃台南擔擔麵,但是五、六年級孩子正在長大,台南擔擔麵又很小碗,她豪邁地說要吃幾碗都可以,結果一個孩子一次就吃掉十碗!害得她直說「破產啦!」如今,學生們都長大了,換著他們帶老師去玩。只要她發想,鄭俊騰就計畫,曾一起去埃及、匈牙利、捷克、倫敦、加拿大,兩人還開車橫跨美國大陸。玩心十足的她就像孩子,哪裡都好玩!
認識李淑德的,沒人不知道她喜歡喝兩杯。據吳庭毓回憶,老師跟家長感情很好,像兄弟姊妹一樣。記得以前上完課後,李老師晚上就會跟父親喝酒聊天,他知道:「如果看到她狂笑時,就知道喝得差不多了!」說到這,吳庭毓又不禁笑說:「那時候我覺得她是男的!」其實,她更曾帶著學生開車去天母,一輛車擠十幾個人,一邊唱歌一邊回來。有次到外國玩,幾個還男生喝掛了,她只好跟幾個女孩子把他們扛到巴士去。還有一次去維也納,居然是義大利司機喝到倒下去,讓她們都笑翻了,「哈哈哈!人生啊,不要那麼嚴肅啦!」
祝壽音樂會,徒子徒孫全出動
就要過八十大壽了,雖然嘴裡直嚷著音樂會弄得她好累,但當壽星的她卻仍親自挑曲子、安排成員,還自掏腰包送上台的衣服給大家。兩地的音樂會,聚集了不同世代的學生,老薑隊、鐵牛隊、小辣隊、幼齒隊、接力大隊,這些名稱像極了李淑德的風格。接著還有父女檔、母女檔、親子檔母雞帶小雞,這些的構想也都在玩笑當中誕生。「這場音樂會不能說是絕後,但絕對是空前!」鄭俊騰接著透露,屆時他還要在台上反串扮演李淑德老師,葉綠娜也將演伴奏,至於劇情,則不能曝光。不過當了這麼多年的乖學生,他忍不住開心地直呼:「找到報復的機會了!」
學生眼中的李淑德
蘇正途:她的思考方向非常特別
當時在南部原本就沒有幾位小提琴老師,就算有,大都是業餘或是自學而來的,因此李老師的出現為南部帶來了衝擊。透過蘇正途父親的朋友介紹,蘇正途在八、九歲時便轉到她的門下,第一位專業小提琴教師遇上第一位小提琴學生,兩人的師生關係就這麼建立起來。而後來很多同期的學生也因為這樣,就紛紛地轉而跟隨李老師學琴。
老師上課的時候最要求的就是學生的音準,強調在「玩」之下學習,除了個別上課之外,常常將幫學生們辦學生發表會,蘇正途記得那時除了上台「玩音樂」之外,晚上在外頭過夜、與小朋友們住在一起,感覺非常有趣。此外,她的思考方向也非常特別,小時候曾經在拉琴時遇到困難請教老師,沒想到得到的答案卻是:「這是因為你運動神經不好!」讓的確不擅長運動的小蘇正途聽得啞口無言!
鄭俊騰:她是我台北的媽媽!
「她是我台北的媽媽!」鄭俊騰透露:「一天至少通四、五次電話,一個禮拜吃大概三次飯!」跟李淑德老師關係最好的他,是唯一一位從小學到大學畢業都是跟她上課的學生。不過他也笑說,現在兩位女兒都跟李老師學琴,所以他自稱現在轉換身分了,成為學生家長!
從小就是老師怎麼教就怎麼學,所有的音樂傳承自李老師,因為反應快、想法多,所以也被李老師「稱讚」,調皮地稱他為「怪咖」!而跟隨老師這麼多年,到出國跟名師狄蕾(Dorothy Delay)學習之後才深深地感覺到,雖然台灣與國外有不同的環境,但李老師的教授方式,一點也不輸國外大師級的老師。「她是教孩子的天才,能夠將學生的基礎打得非常紮實。」而音樂上的自由與藝術上的高品味,都是她獨有的特質,也因為這樣,才能正確地要求學生做到她要的東西。
吳庭毓:曾被她要求躺著拉琴
吳庭毓開始跟李淑德學習時,她才剛從美國回來,已經非常有名氣。回想當時父親帶著自己到屏東向她求教時,她根本連看都不看,就舉起雙手說:「我不收學生!」後來父親表明說是透過認識的朋友介紹,吳庭毓才得以進門拉琴,最後成為她的學生。想想現在自己也教學生,才覺得當時她的時間都被學生排得滿滿的,真的很辛苦。
小時候印象最深刻的是李老師常在暑假時辦集訓,就像現在的夏令營一樣。在墾丁、屏東、關子嶺、林邊等等都曾辦過。因為是以絃樂團的形式,所以參與的學生不只有拉小提琴的,連其他絃樂器都有,更有家長也一同參與,大家都玩得很開心。
吳庭毓說李老師教學非常有一套,也很能夠知道小孩子的問題在哪裡。記得他們還曾被要求躺著拉琴。當時不瞭解為什麼,但想想也有道理,因為這樣很能夠感受到背部要怎樣放鬆。
蘇顯達:她讓小提琴的美進入了我的生命
相較於其他的孩子,蘇顯達跟李淑德學琴的時候算是年紀比較大的。李老師對專業嚴謹的態度,使得她很容易塑造威嚴,蘇顯達認為那是嚴格而不是兇。如果一個老師靠兇來教學生,不見得可以教出東西,而嚴格既然有她的道理,那就不一樣了。小時候並不那麼清楚,但當自己當了老師之後,就瞭解這是必要的過程。她的因材施教讓每位與她接觸的學生都感覺不一樣,而即使當時的學習只是為了培養興趣,她也不會因此隨便。
蘇顯達透露其實小時候非常討厭小提琴,因為學琴只是為了圓一個父母親年輕時,在戰亂的時代無法達成的夢想。然而就在老師的帶領下與其他人合奏、切磋,讓小提琴的美也進入了生命。因此後來毅然決然選擇以往「最排斥」的小提琴為終生職志時,連家人都感到非常訝異。這過程的轉變,李老師的影響也不無功勞。
胡乃元:她堅持拉琴不能是隨便玩玩
把拉琴當成很重要的事情,不能隨便玩玩就好!這是胡乃元從李淑德老師身上學習到的一個堅持!回想起當年,他認為學琴都是家庭對音樂的愛好,不是為了任何特殊目的,比現在單純多了。小時候上課,老師常常幫他們即興伴奏,讓他感覺單調的練習曲也很好聽。而等了好久好不容易到達一個程度,可以拉夢想中的曲子,這種喜悅更勝於禮物。他覺得:「最大的獎勵就是看到自己進步」。
李老師的教法有別於一般在台灣教音樂的態度,只是那時年紀太小不太知道為什麼這麼做,但她的觀念跟國外都是一樣的。此外,幫學生建立一個良好的基礎,讓拉琴不管到什麼年紀,都必須仰賴深厚的功夫,所以有位嚴格的老師是很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