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門舞集2的舞者們,在長期的專業訓練下,身體的技術層面當然無庸置疑,但對於生命深度的詮釋仍有待加強。特別在《屬輩》中,舞者們仍停佇於「模仿」而無法將異己的撕裂精神與抽空情緒,完整地傳達!這也是作為一個表演者亟需思考的議題。
雲門舞集2「春鬥2011遊戲場」
5/6~7 高雄市文化中心至德堂
雲門舞集2的「春鬥2011遊戲場」共推出四齣作品,雖同為男性編舞者,但他們的舞作卻各具風格特色。這次標榜四位型男編舞者,挾著青春無敵的魅力,由北至南票房一路長紅,更建立了「春鬥」的新標竿!
《機械提琴》散發未來感 《出遊》隱喻表達生命輓歌
黃翊與王仲堃合作的《機械提琴—交響樂計畫之一》榮獲「2010第一屆數位藝術表演」百萬徵選大獎,是黃翊繼《SPIN》後另一個結合科技與表演的跨界作品。令人訝異的是此作和西門紅樓劇場的版本大相逕庭,黃翊採用了部分原作素材而重新編創。四把裝置提琴在舞台上呈斜線排開,兩組雙人舞和綠色雷射光呼應,當舞者碰觸綠光時可以感應機械手臂拉琴,肢體與音樂的互動關係在此顯而易見。第一組雙人舞以發展上下空間層次為主,第二組則到處流動穿梭、運用更多的空間並加入大量抬舉。在此,黃翊將舞者與空間處理得更精確、清晰,現場提琴演奏的音色也比去年十二月紅樓的首版更臻完善,讓身體與機械產生互動的關連性,落實在視聽覺表演的基礎上。筆者作為第一屆數位藝術表演徵選的評審,再度觀賞此作,仍覺得黃翊獲獎是名至實歸。《機械提琴》表現出冷靜精確的身體氛圍,散發著強烈的未來感!研發新科技與藝術結合的形式充斥著未知與冒險,且囿於器材、技術等高經費因素,確實不易,冀望黃翊在實驗的過程中不斷地突破創新!
布拉瑞揚的《出遊》和黃翊的抽象冷冽線條呈現了截然不同的兩極風格,此作雖是一九九九年的舊作,但對生命實相的深層刻畫,毫無褪色過時的陳舊感。反之,《出遊》的內容有著令人撼動的細膩質地;舞作由一位全身塗白、類似舞踏裝扮的佝僂身軀貫穿整場,他手持大黑皮箱與黑傘,冷漠遲緩地行進,彷彿是闇冥地獄遣來之死神,尋覓著顛沛流離的亡魂。眾生挑選那位悲泣顫抖的犧牲者,以衣物穿脫作為影射並藉著外力迫使女子就範,將群體的制壓層層地套在她身上,但眾生終究逃脫不了死亡之宿命。在面對生命盡頭時仿若狂竄的驚弓之鳥,徒留餘光中令人驚心動魄的頭顱。布拉以隱喻手法表達一齣生命輓歌;尤其在畫面鋪陳上更勝一籌,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往高空拋擲的灰煙塵埃瀰漫整台,透過李建常的燈光設計,呈現出陰沉詭異而多變的舞台!
《屬輩》結構模糊顯失焦 《牆》呈現牆裡牆外迥異風貌
孫尚綺的《屬輩》在中場休息後,觀眾燈未收的安排下展開舞者與樂手即興。舞初,吉它手彈奏著極為吵雜擾人的樂聲,舞者各自做著仿似呢喃自語的動作,讓觀者不清楚這「刻意」的安排是在暖身?還是節目已開演?觀眾們在無廣播下迅速回座。這支作品主要闡述身體與大腦逆行、分裂,所造成的不安與失控。編舞者以蒙太奇式的剪輯手法,將亦人亦獸的意象串連成舞,諸如:多位舞者的手在一名黑衣女子身上、胸前、腿間流竄,像蜘蛛的腳爬滿了她的頭並且覆蓋整臉,女子隨即如傀儡般被懸空抓起、左右拉扯;另一位白衣女子不停地大笑,爾後她被翻來覆去、拋甩空中;身穿黃衣的女舞者如鳥般地發出極久的細聲尖叫,最後倒地痙攣、痛苦哀嚎。在編舞手法上,《屬輩》並無創新橋段,而介於人與動物之間的轉換過於突兀,加上模糊的結構,導致整支舞作顯得冗長、失焦!
鄭宗龍的《牆》攸關每個人心中的那堵牆,以及牆裡、牆外的迥異風貌。一開場,舞者們在昏暗中一個個無聲地繞著舞台邊緣依序滑進。剎那間,突如其來的巨聲雷電大響,著實驚嚇到許多觀眾!舞者們在緊湊的身體節奏中,變化不同排列組合,反穿的黑衣點出精神抑鬱的錯亂;冷感的切斷動作與硬直的快步,聚集成一排排的人牆,令人緊繃!下半段,牆的意象瓦解雲散,有色服裝逐次取代黑衣。舞者們時而快轉、或以層次分明的動作詮釋Michael Gordon的爆發音樂。在嚴謹的架構中,以高度技巧展現速度的力與美!
身體技術無庸置疑 生命深度詮釋有待加強
雲門舞集2的舞者們,在長期的專業訓練下,身體的技術層面當然無庸置疑,但對於生命深度的詮釋仍有待加強。特別在《屬輩》中,舞者們仍停佇於「模仿」而無法將異己的撕裂精神與抽空情緒,完整地傳達!這也是作為一個表演者亟需思考的議題。台灣的編舞趨勢,大多以群舞為脈絡,極偏重群體性的整齊劃一,在這樣的環境與思維中,我們造就了很多跳舞機器,卻鮮少具有個人特色的舞者。依稀想起看完「比利時當代舞團」(les ballets C de la B)舞作《斷章取"藝"—獻給碧娜》的悸動,每位舞者皆獨樹一幟,在集體創作下,每個人都必須具備創意與思考力,累積生命的各種淬煉,讓身體多一份不可取代的靈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