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足舞台與影劇,更獲得金鐘獎肯定,即使已是「姐」字輩演員,謝瓊煖對演戲還是嚴陣以待,不愛上戲劇以外的通告,她說,所有心力都放在角色身上了,沒有餘力再從事與表演無關的事情。她說:「作為演員最大的快樂是:過不一樣的人生。因為戲,更了解自己,更了解他人,對於生命有了更多的包容,也讓自己變成更好的人。」
莎妹劇團《離開與重返》
3/24~25 19:30 3/25~26 14:30
臺北市客家音樂戲劇中心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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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下旬,導演徐堰鈴結合一票客家籍演員,在台北客家音樂戲劇中心推出客家舞台劇《離開與重返》,演藝重心在影視圈的北藝大同班同學謝瓊煖,也力挺同窗好友,參與這齣關於族群及女性身分認同的新作演出。
演出前和謝瓊煖約訪,原以為會見到一位中年「歐巴桑」,結果,迎面而來是穿著有型的青春熟女,當下直覺:比電視年輕許多。劇場出道時,謝瓊煖是從兒童劇演起,轉往影視圈發展,最常接演的角色是「母親」。問她:「不怕把自己演老嗎?」謝瓊煖笑說,劇場演小(兒童劇),電視演老(母親),剛好平衡。
即使已是金鐘獎入圍常客,並以《在河左岸》獲得最佳女配角獎,謝瓊煖卻說,對於演藝事業沒有太大野心,甚至,走上演員這條路也不在規畫中,要不是姐姐一句話,她的人生或許大不同。
姐姐一句話 想成為「畫」的一部分
謝瓊煖記得,小時候家裡有台音響,哥哥、姐姐聽中西流行歌曲,她就跟著唱,夢想長大後當歌星,但夢僅止於夢,並未認真追逐。念書時期的她是出了名「恰北北」,喜歡主持正義,看了苗可秀主演的電視劇《盲女神龍》,披著母親的方巾假裝是俠女,高中選的社團活動是糾察社,午休巡校園,上下學站在台子上指揮交通,「所有人、車都要聽我的,太帥了!」
考大學時,謝瓊煖一心想進輔大德語系,除了受到旅德民歌手鄭華娟在報紙副刊發表的文章影響,更大動力是:聽說高中暗戀的學長想念輔大。她很「鐵齒」只填了幾個想念的志願,「姐姐是我的貴人,告訴我蘆洲有個國立藝術學院(現在的關渡國立台北藝術大學),何不試試。」謝瓊煖到學校看環境,一看就愛上了,四合院的校園,荷花池,不時傳來鋼琴、小提琴聲,經過教室瞥見梳著包頭的舞蹈系學生在練舞,「好像竇加的畫,美極了!」
她想成為「畫」的一部分,但第一次聯考落榜,謝瓊煖放棄大學夢,去工廠當女工,做幾個月上手了,男同事喜歡她想要相親,「我的人生難道就這樣?」她不想這麼早走入家庭,辭了工作準備重考,第二次還是沒考上,繼續拚,考了三次終於如願進入國立藝術學院戲劇系。
當排助得心應手 壓不住的滿滿表演慾
謝瓊煖形容自己好像「劉姥姥進大觀園」,看到不一樣的世界。藝術科系學生特立獨行,讓她更能坦率做自己。原本對表演沒想法的她,也在這裡學到功夫,「戲劇系教我如何找到方法訓練情緒,如何靠化妝改變形貌,如何有好的口條,如何從文本中讀出弦外之音,如何用想像力形塑角色。」
戲劇系五年,謝瓊煖雖然發覺自己的專長在表演,但畢業後第一份工作是進入紙風車、綠光劇團擔任執行製作。她很自豪,大學時期排演助理的工作就做得特別好,想得周全,「劇本有新的發展,需要道具,我總能在下次排練時變出來。」當看到費心張羅的道具被用上,謝瓊煖就很開心,口耳相傳,學長姐都喜歡找她當排助。
執行製作工作內容比排助還繁雜,不只管排練場大小事,舉凡票房會議、預算控管……都要參與,甚至,演員無法上場,也要機動遞補。紙風車兒童劇《牛的禮讚》,謝瓊煖就曾演過牛:「全身包在裡頭,嚴重缺氧,還要保持公水牛滿滿的活力,每回下戲,整個人虛脫。」
在劇場做了近四年行政工作,潛藏的表演慾愈來愈強烈,謝瓊煖辭了工作,跑到便利商店打工,一方面參加舞台劇演員徵選,一方面尋求影視演出機會,卅二歲那年終於在電視劇《新芽》擔綱女主角,演出慈濟師姐楊月英的真實人生故事,初次擔任要角就入圍金鐘獎最佳女主角。
《新芽》開戲竅 愛演社會弱勢者
剛從劇場轉進影視圈時,謝瓊煖每回從鏡頭看自己,演得很用力,表情誇張,線條緊繃,一點都不好看,直到《新芽》突然開竅。「故事主角一生波折,為了養家到旅舍當『內將』,人生一直處於流浪狀態。」謝瓊煖想起小時候因為父親工作,經常搬遷,國一時還和家人分離,送回苗栗和姑姑同住,小小心靈就飽受「流離」之苦;當了演員,也是在不同劇團、不同的戲裡流浪,「楊月英的生命故事好像在告訴我某些事情,療癒了我,讓我變得堅強。」《新芽》拍攝期長達半年,謝瓊煖演到忘我,第一次感受到進出自如,找到從劇場切換到影視表演的開關。
大學時代,謝瓊煖就喜歡「表演」社會弱勢階層的人。重考大學術科考試,她的專長是演盲人,雙手摸呀摸,摸到主考老師桌子,主考官之一的金士傑悠悠地說:「不—要—摸—我!」
「我的意圖一下子就被老師看穿了。」謝瓊煖現在回想,那時的她只能演出角色的表象,隨著表演經驗的累積,才慢慢演到骨子裡。大愛長情劇展《你的眼我的手》,她飾演的角色——視障者高出,是真實人物,開拍前,謝瓊煖到高出工作的按摩院,以客人名義指定由高出按摩,感受她的力道,觀察她的表情,最後才表明來意與高出聊天。
雖然做了很多演前功課,拍戲後才真正體會到明眼人要揣摩盲眼人的苦,眼睛隨時翻白眼,雙肩緊繃,每天下了戲,頭又痛又暈,必須熱敷才能緩解。但相對肉體的辛苦,更難的是情感的控制,高出即使難過也沒有眼淚,謝瓊煖演到傷心處,情不自禁掉下淚來,導演提醒:「不能流眼淚。」現實與劇中人的苦,讓謝瓊煖哭得更不能自已。
公視人生劇展《檸檬》首度挑戰腦性痲痺的角色,謝瓊煖聯繫相關公益組織想和腦痲人士接觸,協會基於保護立場,僅同意提供資料,謝瓊煖只能利用蒐集資料時從旁觀察,回家練習。如何在肌肉、肢體不受控制狀態下,表現出角色的悲與喜?「過去,我會把力氣花在角色肢體的揣摩;現在,則是更多生活細節的鋪陳。」謝瓊煖認為,凡是人都有七情六慾,想哭、想笑、寂寞、想被愛……不管是一般人、盲人、腦痲,最終演的就是人。
演劇場如回娘家 客語劇如魚得水
影視工作再忙,謝瓊煖仍不忘情劇場,每年都會排出時間參加舞台劇演出。常有人問她劇場和影視的不同?謝瓊煖認為,表演的本質和情感是一樣的,只是技巧有所不同。「電視劇步調快,有時甚至到了現場才拿到劇本,必須靠經驗快速搜尋過去演過的角色類型,即興發揮。」
演舞台劇對謝瓊煖來說則是「回娘家」,變得自由,心境也跟著年輕起來。「我喜歡一群人在排練場用時間慢慢磨出作品的感覺。」因此,每接一齣舞台劇,從讀本開始,她就啟動演員模式,「讀本時的情感是很純粹的,想像空間更為豐富,決定了我對角色的定調,排練則是細節的打磨。」
拍電視劇鏡頭OK,表演就完成。舞台劇則是少則三、四場,多則不斷重演。謝瓊煖時時提醒自己,永遠要保持第一次讀本的感動,不能疲掉,「如果演員都疲乏了,就無法把那種感動傳遞給觀眾。」
這個月的客家舞台劇《離開與重返》,可以用母語客家話演出,謝瓊煖更如魚得水。排練時,不同腔調的客語此起彼落,好不熱鬧。謝瓊煖說,小時候因為經常搬遷,「我是客家人」的意識很隱性,客家對她來說,更多是媽媽味道的鄉愁。
卅歲進入演藝圈發展,謝瓊煖成了「母親」角色不二人選,強勢的、苦情的,得了失語症……但把媽媽的身分拿掉,也就是不同類型的女性角色。《離開與重返》藉由戲中戲方式辯證女性及族群的身分認同,謝瓊煖飾演女演員美娟和戲中戲的月琴兩個角色,戲裡一段台詞:「演月琴演了廿年……每演完一個月琴,身上就多一道苦命的皺紋和印記……」對應自己的演藝人生,演過的角色大多是命不太好的女性,但謝瓊煖想想:「大小姐就是好命嗎?也不一定。好命、歹命,不都是人生。」
當演員過不同人生 對生命有更多包容
謝瓊煖說,她從不把角色帶入生活,下戲就是下戲,回到謝瓊煖的生活。但戲蟲總是在不經意間爬進她的生活,洗衣服、做菜……突然靈光乍現:「現在的心情可以和某某角色連結。」
即使已是「姐」字輩的演員,謝瓊煖對於演戲還是嚴陣以待,不愛上戲劇以外的通告,她說,所有心力都放在角色身上了,沒有餘力再從事與表演無關的事情。謝瓊煖還有一套讓自己專注的招式,不同包包放不同劇本,今天提起那個包,就過那個角色的生活。
對於戲的邀約,她則是採取開放的態度,「不一定非什麼戲才演,先卡位先贏。」謝瓊煖表示,演員是一輩子的功課,即使劇本不好,她會想:「角色成敗操之在我。能把一齣不好的戲演到好,不是更有意思嗎!」
邁入不惑之年的謝瓊煖,最近聽到一句話:「不要一直說自己老,這樣會放棄很多事。」受用無窮。「我喜歡自己現在的樣子,能夠開心從事熱愛的表演工作,很幸福。」她說:「作為演員最大的快樂是:過不一樣的人生。因為戲,更了解自己,更了解他人,對於生命有了更多的包容,也讓自己變成更好的人。」
人物小檔案
◎ 苗栗公館客家人。國立臺北藝術大學戲劇系畢業。
◎ 曾在紙風車、綠光劇團擔任執行製作,並參與紙風車、如果兒童劇團等兒童劇演出。
◎ 30歲以後演藝重心移往影視,2002年首挑大梁演出電視劇《新芽》,入圍金鐘獎最佳女主角,此後成為金鐘常客,以《愛的約定》、《草山春暉》、《女仨的故事》、《出境事務所》、《再見女兒》等戲入圍金鐘獎最佳女配角或女主角獎;2014年以《在河左岸》獲得金鐘獎及亞洲電視大獎最佳女配角。
◎ 兒童劇暨舞台劇演出作品包括:《人間條件》、《小花》、《好久不見》、《島語錄—一人輕歌劇》、《金花囍事》、《同學會》、《窗明几淨》等。3月將參與大學同學徐堰鈴編導的客家舞台劇《離開與重返》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