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辨機構」系列講座的第二場仍以「機構體系下的創作生產」,邀請四位劇場中生代導演——黎煥雄、周慧玲、王榮裕與郭文泰與會座談。他們都從小劇場開始自身的創作生涯,一路親身經歷台灣表演藝術環境的發展變遷,也與國家場館進行過不少合作;趁此機會,4位導演分享了他們對國家場館發展迄今的觀察,也提出他們對場館與藝術家合作過程的期待。
時間:3月20日晚間
地點:台北 國家戲劇院4樓交誼廳
策畫暨主持人:林人中
與談人:黎煥雄(人力飛行劇團藝術總監、東海大學表藝碩士學程副教授╱主任)
周慧玲(劇場編導、國立中央大學英文系特聘教授)
王榮裕(金枝演社創辦人、藝術總監)
郭文泰(河床劇團藝術總監、美國格林奈爾學院副教授)
林人中(以下簡稱林):「思辨機構」系列論壇藉由機構如何自我思辨的返身性視角,企圖打開討論「生態機構化」的空間。從1987年台灣解嚴到90年代,沒有所謂表藝文化政策制度,而藝術家生產的行動與作品、碰觸的社會議題及美學的實驗,都構成了反思今日台灣劇場生態的基礎。請4位藝術家先談談如何看待這些變遷。
王榮裕(以下簡稱王):以前法令沒那麼嚴格。1997年我們做《祭特洛伊》演出,那時華山是廢墟,10幾年沒人用,台北市中心的鬼城。我跟里長說好在那裡演出,演出時公賣局來說那裡是他們的,我們就寫公文申請場地,他們說公文不會過,我就小聰明想說公文大概要跑兩週,沒那麼快,我們演完就走。結果首演時警察來了,新聞鬧很大,我被警察抓去關,在派出所盧了一天才放出來。後來也算有好結果,就撥給文建會,現在是文化部,誰曉得就變很貴,機構化了。
黎煥雄(以下簡稱黎):這兩年回頭看,我有很多的所謂重訪、重建或世代交替的作品或訪談──一直切回1987年,那時跟王墨林有過一些體制外的合作,那一群裡也有現在剛接任北美館館長的王俊傑,說起來比較像是一種「江湖」。1987是小劇場的時代,我們針對兩個議題做串聯,決定來做《拾月》,一是因為解嚴,再來就是這棟建築(國家兩廳院)開始營運。到淡金公路海邊做環境劇場,聲稱要跟兩廳院開幕打對台,但是1992年我就進來(實驗劇場)作戲了,一群當初小劇場論述者說「你們怎麼這麼快就妥協了」。但事實上,我沒辦法單純用「機構」來認定跟這棟建築的關係,不管當年憤青時,或現在累積了20幾年的空間情感,它就是一個劇場。
郭文泰(以下簡稱郭):二哥(編按:劇場人對王榮裕的暱稱)在97年把華山變成可以用的,對河床來說很重要,有很大的空間去搭舞台、排戲、實驗,華山那時就是一個playground。雖然現在年輕人的創作預算多很多,但少了這樣的空間,現在比方說空總,好像也有這個可能性,但是不是很快會被收走?還有什麼新空間開放給年輕創作者做創作?money is money,但要在哪裡發展?是很不一樣的過程和發表。
周慧玲(以下簡稱周):1987國家戲劇院成立,社會輿論和學界質疑為什麼需要這種哥德式歌劇院?不適合我們的國劇(當年的京劇)等等。30幾年過去,台灣京劇使用大空間已經非常自如。但國家劇院還是很殿堂式的,不可能想到去申請或找合作。這並非台灣的獨有問題。20、30年前,找不到和theatre management相關的英文書籍,曾幾何時,「國家劇院」National theatre概念在歐洲出現,culture policy逐漸開始進入國家治理的體制。這個轉變是台灣的,也是世界的(雖然國家體制在台灣和在歐洲很不一樣)。我的粗淺觀察是,台灣表演藝術場館的人事結構與配備和分工,都不是為了製作,不是製作導向,這意味著提供節目跟生產節目的人是站在不同位置。也是生態問題,例如國家扶植產業,如果以電子業為例,我們的國家政策不會扶植單一公司,例如台積電,那為什麼要把要國家扶植團隊,把錢給團體,而不是製作導向?這個策略實行30年後,是否導致被扶植團隊疲於奔命,為了滿足被扶植的條件而工作,卻不是為了創作生產作品而勞作。養團而不養製作,結果是什麼?
2015我在北京訪問中國當紅的某位女導演田,她說「你們台灣都草台班」,意思是她是進入國家體系的,看不上眼我們所謂的民間團體。我想台灣只有草台班嗎?草台班對我們來講是什麼?跟機構、官方的關係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