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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雯(右)與劉奕伶(梁大文 攝)
跨界對談 關於重演,我們想說的是…… 黃雯X劉奕伶

重演舞蹈,該如何跨時代、進而超越時代?

當「重演」涉及到身體,一個會感受、會老、會生病、會受傷、會消失,也就是一個會時時變化的不穩定媒材,這樣的重演便不可能是複製貼上般的全然復刻,而會是過去舊作裡的肉身與現在重演的肉身,正在穿越時空、進行一場近身肉搏,而舞蹈的重演,便常在上演這種肉搏戰。

這次對談邀請了兩位經驗豐富的舞蹈行內人,一位是長期與舞團與舞蹈創作者合作的獨立製作人黃雯,一位是美國比爾.提.瓊斯(Bill T. Jones)舞團前舞者、現為獨立創作與表演者的劉奕伶,從兩位各自對國內外舞蹈重演作品的觀察,以及重製和排練舊作的經驗開始,一路延伸至「經典」背後的舞作經濟與國際市場運作、舊作如何跟現在的表演體系和觀眾的美感經驗溝通,和疫情後出現的「量身定做」重演模式,與舞蹈作品如何被典藏等問題。兩人的經驗揭示了「重演」是個鮮活且複雜的動態過程,那並非僅是舊作的修正或補遺,而更是一場新的對話與創造。

當「重演」涉及到身體,一個會感受、會老、會生病、會受傷、會消失,也就是一個會時時變化的不穩定媒材,這樣的重演便不可能是複製貼上般的全然復刻,而會是過去舊作裡的肉身與現在重演的肉身,正在穿越時空、進行一場近身肉搏,而舞蹈的重演,便常在上演這種肉搏戰。

這次對談邀請了兩位經驗豐富的舞蹈行內人,一位是長期與舞團與舞蹈創作者合作的獨立製作人黃雯,一位是美國比爾.提.瓊斯(Bill T. Jones)舞團前舞者、現為獨立創作與表演者的劉奕伶,從兩位各自對國內外舞蹈重演作品的觀察,以及重製和排練舊作的經驗開始,一路延伸至「經典」背後的舞作經濟與國際市場運作、舊作如何跟現在的表演體系和觀眾的美感經驗溝通,和疫情後出現的「量身定做」重演模式,與舞蹈作品如何被典藏等問題。兩人的經驗揭示了「重演」是個鮮活且複雜的動態過程,那並非僅是舊作的修正或補遺,而更是一場新的對話與創造。

時間:2022/11/07  10:00-13:00

地點:臺北表演藝術中心

Q:想先請兩位聊聊自己曾看過且印象深刻的舞蹈類重演節目,以及對妳們來說,作為觀眾,重新看到舊作的意義是什麼?

在此處,我們談及的「重演」,是只要是首演後的演出,就叫重演,無論是舞團會進行的國際巡迴,或是現在很常見的編舞家在線上排練、用在地舞者演出,例如史蒂芬妮.雷克(Stephanie Lake)《群像》(Colossus);或是編舞家有固定的舞作結構,但每次重演時的舞者都是重新甄選,如傑宏.貝爾(Jérôme Bel)的《歡聚今宵》(Gala),這些都算在我們討論的重演範圍。

劉奕伶(以下簡稱劉):如果要說印象深刻的重演作品,我會想到今年6月在倫敦泰德美術館(Tate Modern)演出李明維的《如實曲徑》時,美術館其中一個展間正在展崔莎.布朗(Trisha Brown)的《Set and Reset》(1983),展間內容包含了布朗在排練、發展動作的過程,也有首演與後續各種不同版本的演出,也包含共融劇場(disable theater)的版本。從裡頭就可以看到布朗在排練這個作品時,對於動作的探索與研究,又是怎麼逐漸修整成後來巡迴的版本,以及另外一個舞者雖然做著同樣的動作,但感覺卻完全不一樣。我覺得作品在這個過程中的變化很迷人,尤其每隔一段時間再看的時候,我還是會感到驚喜。

黃雯(以下簡稱黃):我覺得會看到一個作品的重演,勢必會牽涉到舞團的「經典作品」,也就是舞團的巡演劇目(repertoire),那作為觀眾的我為什麼會接收到「經典」的洗禮,我認為還是跟歐美的強烈文化影響有關,所以在某個時期我會覺得一定要看到大師的作品,例如碧娜.鮑許(Pina Bausch)的《康乃馨》(Nelken)、《穆勒咖啡館》(Cafe Müller)、巴西瓦現代舞團(Batsheva Dance Company)的《Echad Mi Yodea》、山海塾的​​《響:來自彼方的迴喚》(HIBIKI)。作為觀眾,透過看這些經典,我可以知道在某個時代下很明確的身體技巧與創作方法,以及這個作品為什麼會有這麼重要的地位,也親眼證實自己對「大師」或「經典」的所有認識。

但這些作品之所以可以成為經典,除了作品與創作者在某個時代具有代表性之外,也伴隨著文化的輸入,讓這些作品可以在區域市場裡持續被觀眾喜愛跟買單,而舞團也可以用巡演劇目作為穩定的收入來源,例如有養足夠的舞者,所以可以一批人演新作、一批人演巡演劇目。也就是說,經典之所以會是經典,除了內容之外,其實跟市場、舞團營運都是有關連的。

Q:再進一步請教兩位,就妳們的觀察,歐美作品在現在還是如此強勢嗎?還是因為現在的觀眾對於「大師」、「經典」比較有意識了,所以影響力會不如以往?

劉與黃:(異口同聲)歐美還是很強勢啊!

劉:相較於歐美的舞作常常進行版權買賣,我們現今還是很少看到來自亞洲編舞者的作品,會被買到歐美的劇院進行重製,即便是雲門,也只有《烟》在2004年有授權瑞士蘇黎世芭蕾舞團演出,其他經典作品像《水月》,也都還是雲門自己出去演。就連我們台灣現在舞蹈系的學生,仍然比較嚮往歐美的舞團,除了美學風格的原因之外,主要還是跟歐美舞團可以提供的薪資、福利有關。

Q:對觀眾來說,如果我們不以「朝聖」的心態看待歐美經典作品,兩位覺得有沒有其他的觀看方式?或是對現在的妳們來說,會怎麼看這些來巡演的歐美作品?

黃:我必須坦承,我以前在看這些作品就是在朝聖,我會腦補很多東西,就算看了沒什麼感覺都會覺得好看,法喜充滿。現在的心境比較轉向觀察,也因為工作經驗的累積,會開始注意技術面和執行面的東西,不會像以前那麼的瘋癲。

劉:我最近看薩維耶.勒華(Xavier Le Roy)來台演出的《情境產物》(Product of Circumstances)和《自我未完成》(Self Unfinished),我在看的就是,一個30幾年前就創作出這樣作品的編舞家,現在已經60歲了,卻還是一樣在做這些很高難度的動作,且仍不失對空間的敏感度與精準度,整個作品也都仍會讓我下巴掉下來。從一個表演者和創作者的角度來看,我會很好奇這到底是怎麼做到的,以及「跨時代」或甚至「超越時代」是如何可能的。

Q:那重演的經典作品有曾經讓兩位失望過嗎?

劉:很多耶,尤其是以前剛到美國當舞者的時候,會覺得要把握機會,一定要看一下教科書上提到的各大編舞家,完全就是抱持著黃雯剛剛提到的「朝聖」心態,但看完之後,就會覺得,嗯,果然是歷史。不是說作品不好,但很明顯感覺時代已經不同了,會覺得台上這些在展演的美學風格和敘事,或甚至動作的技巧,都已經離我很遙遠了。

黃:我的經驗跟奕伶有點像,我會失望的作品通常都是當時可能會被認為很開創、很有突破,但我感應不到那個突破的意義;例如過去有一些詮釋經典文學的舞蹈作品,可能服裝、舞台、舞作結構在當時都是很好的,但現在再看就會覺得,那就是屬於某個特定的時代,也就是舞蹈劇場的黃金盛世時期,當時的作品每個都要有很多角色、故事和大場面,但現在的美學品味、創作媒材和製作條件全部都已經變了。當時會覺得很炫目的場面調度,對於此時此刻我們所習慣的視覺與美感經驗,已經完全不一樣了,那就相對不是我作為一個觀眾在現下有所感受回應的作品。

劉:黃雯在講的經驗會讓我想到,重演的意義是什麼?各個舞團如果要重新演出一個作品,是作品當初為什麼而做、內容在講什麼,而可以對應到現在的什麼事情嗎?或是能對現在的觀眾傳遞什麼訊息?

黃:我覺得因為表演藝術觀眾是非常多元的,所以不是我目前關注方向的作品,可能對某些觀眾來說是很重要的,這些作品對觀眾來說如果還是有所感受,對於舞團的營運、財務也有所幫助,市場、票房也都支持,那這樣的作品就有巡演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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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雯

獨立製作人,與舞蹈及跨界實驗相關創作者合作,同時與各單位合作國際節目及專案計畫包括:驫舞劇場、國藝會ARTWAVE—台灣國際藝術網絡平台、臺南藝術節策展製作、國藝會數位表演藝術國際平台等。

劉奕伶

當代舞蹈藝術家,曾經是美國 Bill T. Jones/Arnie Zane Company 資深舞者 十餘年,近年來除了獨立編舞之外,也積極參與視覺、作曲、電影、攝影等不同領域的交流合創。現為國立臺北藝術大學舞蹈系兼任助理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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