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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企畫 Feature 他們眼中的聶光炎
林懷民:我從沒看過一個人講劇場,像他那樣讓人興奮
採訪 古碧玲、劉培能、楊淑雯 「聶光炎老師是,台灣現代劇場的奠基者。自夏威夷大學學成回來後,他帶回整套的現代劇場用作品、用講學、用身教,讓台灣有了現代劇場的觀念和規矩⋯⋯這些規矩逐步、慢慢地建立,並且是在一個非常困難的時代。」 開門見山,林懷民對聶光炎之於台灣現代劇場的重要性做出如是評價。 把大稻埕街景搬進劇場的《廖添丁》 1979年,雲門舞集迎回了一度暫別舞團和台灣、前往美國進修的藝術總監林懷民,也迎來了一支編舞家構思4年的舞作:以台灣義賊為現代舞劇主角的《廖添丁》。「我們一個年輕的團隊,就做了一個很大的戲。」林懷民笑道。豈不大呢?作曲家馬水龍編制一首由5個樂章構成的交響詩,曲風有悲壯、有反抗;早前多次合作的舞台設計家聶光炎為這支5幕舞劇設計了3個空間:日本人住宅、廟前廣場及淡水河畔;除了實體布景,也有畫布繪製而成的場景。當時一篇報導提到:「為了設計這些景,聶光炎在國父紀念館模型上,工作了幾個月。」(註) 「我覺得最偉大的事情是,我們請聶老師畫了大稻埕霞海城隍廟對面的街景,那是廖添丁曾經活動過的地方。看到台灣的一個景色、台北市的一個景色那樣龐大地出現在國父紀念館裡面,我自己有種感動。後來這個演出帶到中南部,在體育館演出,觀眾看完就熱烈地來擁抱我,我一輩子記得這事情。」 不只林懷民對舞台上昂然的台灣景致和觀眾反應感動,另一個坐在台下的年輕創作者也被舞蹈這麼高蹈的藝術形式,竟能如此貼近觀眾經驗而震動。那是日後以「通俗是一種功力」著稱的吳念真,雲門的《廖添丁》讓他拆掉了「藝術」與「常民」之間的藩籬。 這個標記了雲門舞集與聶光炎合作里程碑的作品,歷經多次巡演後,布景道具存放在一個地下室倉庫中,某年一場颱風大水淹沒倉庫,從此,《廖添丁》只能成為歷史檔案中的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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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企畫 Feature 他們眼中的聶光炎
賴聲川:在進退之間自由互動,一如爵士靈魂的相遇
採訪 古碧玲、劉培能 訪談開始,賴聲川導演一下子彷彿陷入時光隧道的回憶中許久,然後突然甦醒。他娓娓說著:「剛開始做劇場的時刻十分珍貴,因為一開始的選擇會影響後續所有的發展。」 當時台灣劇場界缺乏編劇、導演、專業演員,但他記得70年代大學時期曾看過劇場開拓者張曉風與基督教藝術團契的《嚴子與妻》。當時雖然完全沒接觸過劇場,卻能深刻地感受到舞台設計的專業性,及燈光的巧妙運用。他心想:「台灣居然有如此專業的舞台設計和燈光設計,實在太了不起了!」當然,他對男主角金士傑也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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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企畫 Feature 他們眼中的聶光炎
金士傑:「原來當年是聶老師給的光啊!」
採訪 白斐嵐、鄒欣寧、劉培能 「不是和你們客套,這個話題我能參與的空間不大」,甫坐定的金士傑首先說了這句話,擔心自己和聶光炎沒太多交集可以分享。 相較其他劇場設計與技術背景的受訪者,跟著聶光炎一個個製作跑,金士傑唯一以主創者身分和聶光炎共事的製作,是蘭陵劇坊陷入寂靜前最後一個作品《螢火》;其他時候,金士傑大都以演員身分站在聶光炎設計的舞台上,以一身技藝回應角色所處的空間。即便如此,當年剛踏進劇場圈,在張曉風、黃以功創辦的「基督教藝術團契」從龍套演到配角、再到主角的金士傑,依然記得與聶光炎初相遇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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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企畫 Feature 他們眼中的聶光炎
梁志民:聶光炎幻化材質與空間的舞台魔法
採訪 白斐嵐、鄒欣寧 若把劇場分作有形物與無形物,布景、服裝與場地屬於前者,音樂與燈光則屬於後者。看著果陀劇場創辦人暨藝術總監梁志民近40年對於音樂結合戲劇的投入,或也不難理解原初他對燈光的興趣實大過舞台布景,著迷於燈光變化如魔法,有呼吸有生命然而他卻從聶光炎身上學到如何幻化材質、克服場地。 大學時期,梁志民主修導演,副修燈光設計,雖不時會在學校遇到,但並沒真正上過聶光炎的課聶光炎當時在國立藝術學院(今北藝大)教授的是舞台設計,不過據梁志民回憶「聶老師有個習慣,會同步思考舞台與燈光」,日後聶光炎為果陀劇場設計的兩個作品也是如此。梁志民剛踏入劇場時,曾數度擔任聶光炎參與製作的舞台或燈光技術人員,得以近距離接觸其設計。1986年汪其楣導演的《仲夏夜之夢》,梁志民擔任副導,這是他第一次和聶光炎密切工作,親眼看見聶光炎如何運用意想不到的材質,在舞台上呈現出乎意料的效果:「他用透明塑膠水管編列波浪,燈光打上去,一片金碧輝煌;又或者是層層疊疊的紗,繃在木作框架上,燈光穿透,營造夢境般的夢幻。」 即便是實體舞台,聶光炎也能發揮每個劇場的空間特性,藉此突顯作品的精神內涵。其中讓梁志民印象最深刻的,是1993年於國家戲劇院演出的《雷雨》。坐在觀眾席的梁志民,看著大幕拉起,布景遠遠躲在舞台深處,再慢慢被滑車推送出來,內心深刻感受某種「歷史緩慢來到眼前」的悠然時間感 從《看見太陽》看見設計的緻密考量 聶光炎的空間魔法,延續至他與果陀劇場首度合作的原住民題材音樂劇《看見太陽》(2001)。眾所皆知,早期台灣場館極度缺乏,大型音樂劇往往得將就不合用的演出場地,好比《看見太陽》首演的國父紀念館。聶光炎首先以已故燈光設計施舜晟為1998年《天使不夜城》設計的橫移軌道系統為基礎,另外加上縱向移動,如梁志民所言,「等於重新拼了一塊自動舞台出來」。國父紀念館本沒樂池,他於是又順著舞台前緣向外延伸半圓形,將樂團安置此處,連帶讓劇中原住民歌舞可以繞著圓圈進行,成就許多美麗畫面。 既然舞台延伸了,還得處理突出區域的光線問題,聶光炎便在兩側加上燈架(truss)。「他這燈架可不只是單單擺在那裡,還特地用魯凱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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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企畫 Feature 他們眼中的聶光炎
林克華:他的設計技藝和底蘊,輝映濃厚的人本精神
採訪 賴柔蒨、楊淑雯、劉培能 林克華在文化大學影劇系大一暑假時,被學長、同時也是燈光設計侯啟平找去劇場打工,從此與劇場繫上解不開的結。在那個資源匱乏的年代,台灣劇場人用鹽水桶製成調光器,菜鳥林克華也操作過像製冰機的手搖調光器,他在這些土砲的發明中累積劇場實務,並仰望眼前這位舞台設計大家聶光炎。 大二遇到聶光炎的燈光課,當時林克華還覺得奇怪,這位舞台設計師怎麼教起燈光來了?「他談的是劇場燈光的『氛圍』,如何詮釋與感覺,這對當時還很基礎的我們來說根本是進階的內容,以現代眼光來看,原本應該是『燈光技術一』,結果是設計課才會談的內容。聶老師用感性的方式帶領我們進入燈光領域,讓我受益良多。」不過當時聶光炎同時在華視任職,故而常由助教代課,師生關係並不密切。 1979年雲門舞集第一次赴美,原是助理小弟的林克華臨危受命,一肩扛起燈光設計執行的重任,完成41個城市的巡演。這是台灣第一個出國演出的現代舞團,此巡演經驗映照出國內技術劇場訓練之缺乏,隔年「雲門實驗劇場」應運而生,林克華找來聶光炎教授舞台與燈光設計,其餘師資如奚淞教授素描,孟振中教授布景道具設計製作,黃永洪談蘇州園林美學等,跨劇場與人文藝術,整體規畫涵蓋基礎教育與現場實習,學員能參與執行當時許多重要演出,為台灣首個系統性完整培訓劇場技術人員的單位。雲門實驗劇場運作的5年期間,培育包含張贊桃、王孟超、劉晉立、楊淑雯、温慧玟、葉芠芠、謝寅龍等劇場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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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光燈下 In the Spotlight 布袋戲主演
吳聲杰 闖進不孤獨的布袋戲「武林」
布袋戲演師仰賴的是「操偶」與「口白」的技藝。操偶是讓戲偶能有動起來的生命,口白則賦予戲偶聲音,而劇中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聲線也往往由同一位主演擔綱。不過,演師多數時候藏在戲台後頭。但隨著現代劇場的介入,演師的「現身」成為全新課題,也是多數布袋戲團陸續嘗試的創作方法。其中,臺北木偶劇團大概在2019年前後開始有此嘗試,藉此去找尋人與偶間的共鳴,以及兩者存在於舞台的平衡。 身為臺北木偶劇團主演之一的吳聲杰,不只是從戲台裡頭走向舞台前方,被喜愛看布袋戲孩子們稱為「猴子哥哥」;他更是在大學之後才接觸布袋戲,進而從一名二胡演奏者,闖進布袋戲這片「武林」,隨著無數位門派宗師、或民間高人,持續進化成現在的青年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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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界看表演 Stage Viewer
海天映照下的琅琅世界觀
《君心.南洋夢昭君》(以下簡稱《君心》)是新加坡濱海藝術中心與湘靈音樂社所聯合製作,於2月中在濱海藝術中心新電信水濱劇院演出,並由來自台灣的周慧玲、李易修分別擔任編劇與導演。《君心》的劇作結構,為全劇延伸了多重敘事的觀點,甚至開創了傳統現代化特別是在現代劇場裡創作與現代戲劇結合的南管的一種新的美學、新的史觀,將南管演唱者和千百年來傳誦的故事女主角,直呈於受眾的認知與想像之中。對於新加坡的湘靈音樂社來說,這個作品極具當代意義;其表現完全不同於2019年臺灣戲曲藝術節中與國光劇團合作《費特兒》時,音樂受縛於龐大京劇體系下被動的角色。音樂設計黃康淇為這齣戲劇的說唱,穿針引線地縫繡出相當立體多彩的視覺畫面。 《君心》的戲劇情節是假託20世紀初一艘來自麻六甲的橡膠商船,在前往泉州採買和迎娶新婦後,經台灣大稻埕,回程時於船上所發生的日常和奇幻遭遇。開場時,一名女子(由湘靈音樂社首席林明依擔任,飾演來自台灣的南管歌者廖阿昭)在微弱的燈光中清唱著以王昭君為主題的南管散曲〈出漢關〉,隨著鼓聲和絃樂的導引,抽象的音樂竟然發揮感官攝影術,將猶如特寫的音樂獨白,轉化為大場景的遠鏡頭,於此開始了全劇呼應南管〈出漢關〉內容的3段演出:〈風吹雁門關〉、〈家書把鼓樂〉與〈海道難比山險峻〉。追究到底,全劇不過唱一曲〈出漢關〉,只是從頭到尾重複了3遍,但因每回重複和轉折的情節方式不同,觀者卻因而體會了幾重莫名的高潮迭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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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航的戲曲手記
戲曲中對「法」的認識
當我們認識到「圓」是戲曲舞台的美感來源時,就不難解答戲曲學員第一堂課必從「起雲手」開始,老師借太極拳的概念來啟發我們,通過揉球、上推、下拉、轉腕、展肩、撐掌、變臉、聚光各環節,眼神引領為表,氣息滲透作裡,緊隨每一步驟,訓練我們手部、眼睛、身形、步伐的高度協調統一,經過長時間枯燥且艱苦的肌肉控制訓練,形成一輩子也忘不了的肌肉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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檳城
編導陳綺華與在地團隊合作 推出廣東話舞台劇《最後的華爾滋》
檳城以福建人居多,因此廣東話作為媒介的舞台劇比較罕見,尤其是原汁原味的香港創作。不過這一回,剃刀實驗劇場首次與「90製作團隊」合作,特別邀請來自香港的編導陳綺華前來檳城,進行為期3個月的排演,為觀眾呈現難得一見的原創雙人劇《最後的華爾滋》,全程以廣東話演出,嘗試打開檳城劇場另一個可能。 《最後的華爾滋》講述一名生無可戀的婦女,好不容易儲夠勇氣,站上椅子準備投繯自盡,不料卻被一個落魄小偷意外搗亂計畫。兩個絕望的人在糾纏之間,發掘了彼此之前的人生交集,還原一段舞蹈排練室感人的師生關係,最後透過一支久違的舞蹈,重燃求生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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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企畫 Feature
犯罪,只有罪惡?──犯罪事件的跨域戲劇改編
以犯罪事件為戲劇題材,並非近年才有的現象。只是,「為何將犯罪事件改編為戲劇」既是個永恆的追問,同時也持續改變每位創作者背後的創作思考,並且於不同媒介、場域裡產生各自的意義。 因此,本專題將從劇場與影劇兩個角度切入,先從台灣過去的犯罪事件紀實戲劇開始爬梳,接著透過一場專訪與一場對談,理解近期引發熱烈討論的影視作品《死了一個娛樂女記者之後》,以及即將首演的劇場作品《甜眼淚》,背後所觸動創作者的事件本體與內涵,對話出在不同領域的編劇,如何虛構與創作,也如何思考犯罪者與被害者、社會結構等面向的現實。最後,則邀請3位劇場編劇提出他們對犯罪事件改編戲劇的想法,並且提案他們的改編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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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企畫 Feature 編劇提案:面對犯罪事件,如何透過創作重新思考?
沈琬婷:公領域的罪惡與私領域的真相
收到邀請的當下,隨即想到我從去年開始的台灣農業創作計畫「惡土物語三部曲」,今年即將進行到第二部曲《窮山惡水出刁民》的創作(去年度得到文化部扶植青年藝術創作計畫的第一部曲《神農十七號》即將在今年正式演出),二部曲是改編自真實社會事件的農業經濟犯事件。 我的表哥和表嫂夫妻兩人,是曾經獨霸一方的蔬果貿易公司「青松公司」負責人,自2021年1月至2021年4月間,兩人將青松公司帳戶現金及公司支票占為己用,帶著新臺幣1億6千萬逃亡海外。哥嫂夫妻,他們總是圍著我叫小姑姑的4名子女,以及我的姑姑與姑丈夫妻一家自此從台灣人間蒸發,只剩下刑法第336條第2項侵占罪、第339條第2項詐欺罪及第342條第1項背信罪的犯罪記錄,以及國際通緝令能證明他們曾經存在過。 2021年的3月我完成了人生大事,從小就疼愛我,總是叫我叫他「小哥哥」的表哥和他青梅竹馬的愛妻,也是我從小就認識的表嫂全程參與了婚禮的籌備到宴客,我還記得婚宴當日在會場興奮奔跑著的幾個小侄子,文靜害羞的姪女就快要升高中了,宴客後我們全家人久違地拍了一張合照,沒想到這張照片竟成為我們最後的紀念,不到一個月之後,小哥哥一家被通緝,公司惡意倒閉的新聞登上大小版面,父母來電話提醒不要向任何人透露哥嫂的去向,那時候照片中臉上洋溢著驕傲與幸福的哥嫂兩人和刑事通緝頁面中的通緝照毫無二致,依然是我記憶中那個劍眉星目、英俊疏朗的小哥哥,小嫂也是帶著她一貫溫吞甚至有點膽怯的微笑,我一直忍不住在想,小哥哥那時候已經在計劃逃亡了嗎?他是為了看著我披上婚紗,才一直等到了那一刻嗎? 這個事件裡惡性倒閉的蔬果產銷貿易公司「青松公司」是姑丈那一代建立起的公司,在我故鄉曾經窮苦貧瘠小農村裡只有世代務農的家庭,姑丈和我的阿公曾是最早開始響應政府成立產銷班,試圖改善靠天吃飯一窮二白的農民生活,後來姑姑與姑丈結婚後,也把產銷班的邏輯加入企業經營規模,成立了結合契作和全國貿易經營模式,小哥哥大學學的是建築設計,作為姑姑幼子的他並沒有繼承家業的負擔,我們年齡差距極大,在我懂事時,當年那個想成為建築師的青年,竟然放棄他的建築師夢,回到故鄉成為「青松公司」第二代的負責人。 小哥哥曾在媒體面前賭咒,要當「蔬果界的台積電」,要透過企業化經營,將台灣引以為傲的蔬果產業打造成國際知名的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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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企畫 Feature 編劇提案:面對犯罪事件,如何透過創作重新思考?
劉天涯:詐出人性和選擇的考驗
1992年,新北市一名吳姓男子因簽賭欠下了鉅額債務,便起了策劃「詐死」騙取保險金的念頭。他在醫院埋伏多日,找到一名身患重病且無家人探望的羅姓男子,假扮其家屬為他辦理出院。羅姓男子很快去世,在醫生不知情的情況下,吳男冒名頂替,成功開立自己的「死亡證明」,透過不識字的母親辦理了除戶手續,再由自己年僅16歲的兒子向保險公司申請理賠,成功詐得一千萬。多年後,吳男自首,但因追訴期已過,未受法律制裁。 24年後,吳男的兒子竟如法炮製,試圖偽造父親的死亡證明,再次向保險公司請求理賠,因時效逾期遭到拒絕。兒子提出申訴,反而引起保險公司的懷疑。法院審理後,認為兒子試圖利用和父親相同的手法詐欺,最終判處兒子3個月徒刑。 最近,我對於「詐欺」相關題材的創作很感興趣。詐欺,是對人與人基本信任的挑戰,對社會制度漏洞的精密運算,也似乎愈來愈像是某種「生存策略」。其中牽涉到對人性的掌握、精采的布局,而身為編劇的我發現自己在書寫劇本的過程中,似乎也同樣以此為目標故事是對於真實的模擬,說到底也是一種對觀眾的「詐欺」的行為,到最後觀眾能否在虛假故事中投射出片刻的真情實感,便是身為「劇本詐欺師」的功力了。 近年來,與詐欺相關的影視作品也層出不窮,無論是經典的《信用詐欺師》系列,改編自真實事件的《地面師》,抑或是以真實事件為基礎的《孤注一擲》等等,都不再是單純描述犯罪事件,而是深入探討人性、道德與社會結構的問題。 這則新聞是一樁荒誕的保險詐欺案,一對父子在20年間竟先後試圖用「死亡」獲利,詐領巨額保險金。在我看來卻不僅僅是一宗簡單的犯罪事件、一場關於詐欺的遊戲。金錢在人生中的意義究竟為何?當死亡變成交易手段,親情是否也隨之變得微不足道?這些問題,都是值得探討、想像與玩味的。 在改編時,希望能融合黑色幽默與心理懸疑的質感,透過父與子二人探討金錢、親情與人性之間的矛盾。故事的敘事風格將採用雙線交錯,一條線是回溯當年父親如何策劃詐死,一條線則是兒子對父親的懷疑、及「翻轉人生」的計畫。 父親曾因簽賭人生落入低谷,然而卻成功「詐死」,領取千萬保險金,成為一名「傳奇」詐欺師。兒子成年後,偶然得知了父親的過去,更發現自己出生後竟被父親投保了一份巨額壽險,而他從不知情。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讓他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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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企畫 Feature 編劇提案:面對犯罪事件,如何透過創作重新思考?
劉勇辰:事件永遠是「羅生門式」的敘事
在我電腦桌面一個叫「創作」資料夾裡,躺著許多寫到一半的劇本。 其中不少都來自於當時在新聞上最聳人聽聞的標題,在看到的一瞬間,便產生了非把它記錄下來不可的衝動。我會搜索大量資料,並建成一個個的資料夾,在裡面你會看到事件逐步發生、揭露,最終爆發,並隱約能聽見受害者的哭聲、世人的嘆息。 裡頭包括了轟動社會的偷拍事件、虐童案、#Metoo事件⋯⋯這些題材之所以後來我沒寫下去,大多是因為不知道還該說些什麼?會質疑自己是不是在迎合大眾的獵奇心態,滿足人們的窺視慾望?把真實生活的苦難,寫成戲或故事,又會不會傷害到倖存的人?僅憑在劇場中,短暫地對這類慘劇驚鴻一瞥,真的就會讓人做出改變嗎? 然而其中也有案件,是我一直想寫,只是方向還沒想好的。其中一個資料夾叫「新北國三生殺人案」。 事件發生在2023年的耶誕節,新北市,一位郭姓的國三男生快步衝進了隔壁班教室,持彈簧刀向另一名楊姓少年捅了10刀,頸動脈、左胸、腎臟,每一刀都正中要害。少年歷經兩天搶救,宣告不治。 當警方調查殺人動機時竟發現,郭男根本不認識被害人,殺人的理由,是與他剛一同轉入新學校的林姓乾妹,在午休時想找隔壁班朋友聊天,卻被管秩序的楊男以「妳不是我們班的」要求離開。於是她找乾哥去替自己出氣。最終,警方分別依殺人未遂、教唆罪移送兩兄妹;少年法庭裁定郭男收容於少年觀護所,林女責付監護人帶回。 這件事在當時引發了巨大輿論,不僅是因為殺人,而是有人發現,林女在Instagram上留下「我未成年,法律會保護我」的限動,引發了網友與兄妹友人間的留言戰,進而造成全網對兩人發動公審、肉搜,挖出郭男家庭破裂、渉入幫派且有前科等細節。之後,新北地院又以網友行為違反《少事法》而要求下架相關貼文。 有發現嗎?在這起事件中不管是網友還是法院的初衷,都是想要保護未成年人,但也都失敗了。這就是描寫「真實犯罪」讓人容易想放棄的原因,因為在這類故事裡,往往沒有贏家,也缺少讓人心滿意足的解決方法。 但之所以我還是想寫這個故事,是因為我當過一年的國中輔導老師。 那時有一位女學生,跟新聞中的女孩狀況十分相似,叛逆、愛跑到隔壁班、結拜乾哥哥。她總喜歡說些特別狠毒的話傷害別人,原因可能是她來自重組家庭,一直沒辦法接受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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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號人物 People 作曲家
奧古絲塔・里德・托瑪斯 擁抱世界,讓萬物化作樂音
33歲即獲邀擔任芝加哥交響樂團駐團作曲家,並長達9年(1997-2006),同時亦為全美多個音樂機構董事會成員,其中包括曾任美國藝術暨文學學會副會長,作曲家奧古斯塔.瑞德.托馬斯(Augusta Read Thomas) 的經歷,不僅能看見她在作曲上的豐沛能量,其活力也不斷滲透到音樂廳以外。究竟是什麼樣的養成背景與創作觀,讓她走到了當代樂壇如此獨特的位置? 把握她今年作為第4屆衛武營國際音樂節駐節作曲家的機會,特別安排了這次專訪,透過其親自分享,帶你感受托瑪斯「強風」(Gusty,朋友對她的暱稱)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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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企畫 Feature
從「奇情與怪誕的警世」到「內心與社會的探索」:犯罪紀實改編戲劇的內涵轉變
犯罪事件的紀實改編,一直是戲劇的重要取材。 若要追溯,無論東西戲劇都可見數千年以上的案例,只是較難辨認事件本身的真實性與來源、劇作家的取用管道與意圖等,因此無法準確梳理脈絡。其中,事件本身的杜撰、口傳過程的失準等都難以辨認「真實」與「虛構」的界線。直至報刊雜誌興起後,才有彼此參照的可能。以台灣為例,在大正15年(1926年)台南運河完工後,發生不少男女因感情問題投河自殺的事件,被記錄於《台南新報》和《台灣日日新報》中;後續在1930年代,便已有歌仔戲以此為題進行改編,以口白為主,穿時裝,再加上當時的流行歌曲,近似電視8點檔。當時一定要唱的曲子是〈運河悲情曲〉、〈運河哭〉,後來也成為歌仔戲中的流行曲調。二戰之後,亦有電影出現。這類創作陸續出現於歌仔戲「時事劇」,在1930年代內台商業劇場興盛時期同步興盛,時事新聞往往在發生當天就被演出。 取材社會事件,多半帶有噱頭成分,能與觀眾產生有效的共鳴,於是故事內容也重在「奇情」、「怪誕」,甚至多半帶有腥羶色成分。 1979年,台灣電視史出現了第一部警匪電視劇《天眼》,以單元劇方式呈現。雖無法完全確認其中改編自真實案例的比例,但在每集故事劇末作結時,都會安排評論人金培凱講出固定台詞「老天有眼,可以明察秋毫」,明顯有勸誡觀眾不可作惡的意圖。並在中期後,《天眼》會於各集播出後增設單元〈天眼追蹤〉,公布重大刑案的通緝犯照片與資料,呼籲民眾提供破案線索。因此,背後的企圖愈見明確,且連動真實與虛構間的呼應關係,而以「勸世」與「警世」為目的。 其他如《台灣靈異事件》、《藍色蜘蛛網》、《玫瑰瞳鈴眼》、《台灣奇案》等單元劇都在1990年代紅極一時,其中擔任單元劇主持人、或引言人的盛竹如、郭美珠等生產出不少金句,其功能多半延續了《天眼》中的金培凱角色,同時也略帶傳統「唸歌」的特色(後來的電影《血觀音》直接邀請楊秀卿表演唸歌,更突顯與借用其勸世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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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企畫 Feature
對於犯罪事件的改編,我們還是人太好了──專訪《死了一個娛樂女記者之後》原著作者、編劇柯映安
《死了一個娛樂女記者之後》從小說走到影視改編,原著小說家柯映安也成為編劇團隊的一員。故事內容源自一場死亡,但隨著主角劉知君在涉及命案、毒趴、性愛交易等交錯複雜的社會事件裡抽絲剝繭,後來揭露更多的,是死了一個娛樂女記者「之前」的內幕。 從性騷擾的事件,一路發展成政商勾結的共犯結構 影集《死了一個娛樂女記者之後》開播隔天,開發故事的鏡文學總經理董成瑜在臉書上發文寫下一切的開端,是她聽聞同公司娛樂線資深記者段子薇的職場經驗後,認為裡頭關於娛樂界和政商界牽扯出的社會新聞,很有機會能發展成充滿細節的職人劇,於是找來當時仍在國立臺北藝術大學就讀電影創作學系碩士班的柯映安合作,將故事撰寫成小說先行出版。 「最初主要是以子薇姐的採訪生涯作為田調重點,確定主角要設定成八卦週刊的記者之後,也訪問過幾位娛樂記者,觀察他們的作息,或是平時在跑新聞的工作模式。」柯映安聊起小說創作時期的田野調查,在職人劇的框架下,《死了一個娛樂女記者之後》在媒體工作者的日常裡牽扯出跑新聞背後的黑暗面,「田調裡也有討論到女記者遭遇性騷擾的事件,這不僅僅是子薇姐的遭遇,成瑜也有分享類似故事。」在以女性為主的娛樂組裡,因為性別而遭受冒犯並不是個案,這也成了《死了一個娛樂女記者之後》的小說裡貫穿故事的主要事件。 只是在下筆過程中,遭受性騷擾甚至是性侵的對象,成了小模、女明星,「我其實沒有覺得女記者跟女明星有多大差別,在那些犯罪者眼裡,他們都是可以交易的『物品』。」柯映安語氣直截了斷,無關職業,女性在這類遭遇裡都難逃被物化的命運。而涉及演藝圈潛規則的內容,柯映安則是參考2016年鬧上新聞的「W Hotel小模命案」,將現實世界發生的毒趴、用藥過量致死的悲劇,轉化成書中情節。 小說成書後的一年,確定拍成影集,柯映安接續加入編劇團隊。回想劇本開發階段的設定,和小說最大的差別,是對於男性犯罪者的犯案手法,有了更詳細的著墨與設計,「小說裡沒有很明確的一條線來處理壞人怎麼勾結在一起,又怎麼利用娛樂圈洗錢,甚至是性侵、犯罪。」為了描寫出更明確的官商勾結,編劇團隊先後訪問社會組與調查組記者,希望從他們跑新聞的經驗裡,獲得更實際的建議。 「我們有討論過,希望這是一則可以動搖國本的事件。」官商勾結程度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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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企畫 Feature
從劇場到影集,挖掘犯罪事件裡的人性──詹傑X陳昱俐談《甜眼淚》與《她殺之罪》
主持:白斐嵐與談人:詹傑、陳昱俐時間:2025/3/26 14:00-15:30地點:鏡週刊辦公室 Q:雜誌讀者應對詹傑較為熟悉,是否可先請昱俐簡短介紹自己,以及鏡文學從出版進一步跨入影集開發的過程? 陳昱俐(後稱陳):我原先念輔大英國語文學系,畢業後在航空公司做地勤,但做了4年覺得人生有更想做的事。本來是想要出國念劇場表演,想自己當導演,但沒存夠錢,陰錯陽差跟著學弟考上北藝大電影所,就此開啟我的編劇之路。自由接案編劇做了10多年後,也是誤打誤撞,為了幫去拍電影的朋友代班,就進了鏡文學,到現在已經第6年了。 一開始鏡文學主要還是以IP為出發點,找一些作家、小說家來出版他們作品,也希望可以挖掘更多新銳創作者,再進一步把這些故事發展成影視或是遊戲漫畫、甚至是舞台劇等。要到開始營運一兩年後,公司決定自製影視,我於是從編劇統籌轉變為作品開發,最後當上製作人,真正自己下來做一齣戲。 我們前面幾個作品像是《X!又是星期一》、《八尺門的辯護人》都有小說原作,最近剛上映的《死了一個娛樂女記者之後》也是,所以基本上都是有文本的。至於接下來鏡文學要拍的《銀行員之死》(現劇名改《野火》)以及現在詹傑參與一起開發的《她殺之罪》,都是根據真實事件改編,並沒有透過小說文本,直接進行劇本創作。 Q:影集《她殺之罪》和詹傑即將與無獨有偶工作室劇團共同推出的劇場作品《甜眼淚》,皆是以80年代「毒糖果」連續殺童事件為發想,請兩位聊聊最初受到這則新聞所吸引,起心動念將其影視化、劇場化的原因? 詹傑(後稱詹):昱俐最早和我聯繫大約是2020年,我記得很久了。那時候我們想做女性犯罪,於是開始蒐集大量資料研究。至於《甜眼淚》這邊,一開始是2023年我在兩廳院秋天藝術節做的《罪.愛》(黃郁晴導演),當時也有用大數據蒐集網友對各個新聞事件的反應等。那時候就發現某些關鍵詞,會特別讓不同年齡族群有特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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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號人物 People 法國創作型手風琴家
李查.蓋利安諾 縱橫音樂世界 讓手風琴「無所禁忌」(上)
作曲,不是職業,而是熱情! 蓋利安諾。 對我而言,手風琴是吊著肩帶的史坦威 現年75歲的李查.蓋利安諾(Richard Galliano),出生於法國南部風光明媚的坎城,16歲代表摩納哥公國於西班牙瓦倫西亞市(Valencia)參賽,贏得「手風琴世界聯盟」大賽(CMA)青少年組第一獎,隔年於法國加萊市(Calais)再度贏得CMA大賽成人組第一獎,並三度取得法國最高榮譽的音樂勝利獎(Victoire de la musique),也是現今唯一一位獲得德國古典唱片老牌「德意志留聲機」(Deutch Grammphon)錄製專輯的手風琴與班多鈕琴(Bandonon)演奏家。日本大師小林靖宏(Yasuhiro Kobayashi)曾說:「蓋利安諾改變了手風琴的歷史進程,我們可以談手風琴在『蓋利安諾之前』與在『蓋利安諾之後』。」的確,在蓋利安諾錄製的70多張唱片裡,讓人看見這項樂器演奏的多樣性與精湛性,曲目從古典、爵士到法國香頌,還有在不同樂種之間的跨界改編,達到前所未有的廣度。法國廣播電台(Radio France)亦稱譽:「蓋利安諾是第一位打破爵士與手風琴之間界線的演奏家,從此,手風琴再也無所禁忌了。」 在他的手中,手風琴不再是刻板印象中的「貧民鋼琴」(piano du pauvre)樂器,而是一種講究技巧與詩意的音樂藝術。 法國晚上8點半,葛利安諾擱下正在作曲的工作,開始在電話那頭侃侃而談自身的經歷與對音樂的熱愛。回首自己的音樂之路,蓋利安諾認為他的父親手風琴家呂西安.蓋利安諾(Lucien Galliao,1926-2018)對他影響深遠。在父親的啟蒙與循循誘導下,4歲的蓋利安諾開始學習手風琴,從此愛上這項樂器,並很快地走向手風琴家之路。現今寫在蓋利安諾個人網頁上的中國俗諺:「家財萬貫,不如一技在身」(註1),正是父親當年對他的教導。其後蓋利安諾進入尼斯音樂學院,除了手風琴,也學習和聲、對位法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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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號人物 People 法國創作型手風琴家
李查.蓋利安諾 縱橫音樂世界 讓手風琴「無所禁忌」(下)
蓋利安諾表示:「手風琴在1960年前一直是個很受歡迎的樂器,尤其是在法國。比利時手風琴家居斯.維哲(Gus Viseur,1915-1974)與當時其他音樂家如法國爵士吉他手金格.萊恩哈特(Django Reinhardt,1910-1953)時常合作演出,他們以法國爵士且前衛的方式來詮釋法國香頌。在美洲也有搖擺樂之王單簧管手班尼.古德曼(Benny Goodman,1909-1986)。我們現在最常演奏的還是1935年居斯.維哲這時期的作品。然而,在60年代,興起一股反動潮流與世代衝突。此時,糟糕的搖滾樂流傳到法國,手風琴不再流行。當時我只有10歲,目睹父親在這樣的情況下無能為力,因此,終其一生,我想要還給這個樂器一個公道。我在薩爾茲堡的莫札特基金會音樂廳(Mozarteum)與著名的室內交響樂團 「加美拉達」(La Camerata)一起演出,也在義大利西西里島的巴勒摩(Palerme)市與爵士大樂團合作,目的就是要讓大家聽到手風琴。然而,直到現在,仍是一項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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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曲 不求為汪精衛翻案
「武」「舞」交織抒情美學 《精衛》重新理解爭議人物
革命者?政治家?國賊? 這是漢學研究者楊治宜在《汪精衛與中國的黑暗時代:詩歌.歷史.記憶》一書中的3個章節,其實也是歷史人物汪精衛的3個人生階段與定位。 由於歷史往往是「勝利者」、「當權者」的立場,而汪精衛在1940年在(當時的入侵者)日本的支持下成立政府,讓「漢奸」、「國賊」成為他在教科書中被一筆帶過的形象。但楊治宜重新梳理了歷史與事件,也包含汪精衛書寫的詩歌,用史學、詩學、記憶學3種方法論來解讀他的爭議性,甚至是回應該時代。這本書的出版,也讓國光劇團藝術總監王安祈在行過書店櫥窗時,意外見著,因而發展出《精衛》這部舞劇。 跨界舞劇,藉此表現人物的內心幽微 《精衛》的起點是「舞劇」。 去(2024)年3月國光劇團春季公演,書法家董陽孜看到武生李家德在《長坂坡、漢津口》與《挑滑車》裡的紮靠表演後,認為這樣的武功不能只被戲曲圈欣賞,向國光劇團提議「跨界」合作,特別提到現代舞,以及已在國際間享有名氣的翃舞製作;同時,介紹了李家德與編舞家賴翃中交流,並希望發展出舞劇作品。 樂見其成的王安祈,本想用《霸王別姬》作為文本,「讓李家德京劇的唱念做打,加上現代舞者這兩套語彙、兩套身體一起碰撞出火花。」不過她隨即打翻自己的念頭,認為用現成的劇本與表演,套入跨界元素,是對舞者的不敬。王安祈認為:「對於跨界,我都很謹慎,先打好幾個問號。我就在想,要跟現代舞跨界,這個人物、或是他的題材是非常內心的、非常幽微的,甚至這個主角自己都未必能回答得很精確。」這樣的內心狀態才能運用現代舞進行更為抽象的表述。 不過,當時的王安祈仍沒找到最合適的題材,直至同年7月看到楊治宜的新書,讓她靈光一閃,「汪精衛在亂世中的抉擇,自己都說不清,我覺得他是個內心複雜、幽微到極點的人物。」人物決定後,這本書成為《精衛》最主要的參考書,而王安祈也發現自己的先生其實收藏了很多汪精衛的書,「我覺得在冥冥中召喚出了這個人物。」 從書籍裡,從歷史裡,王安祈翻找出了汪精衛,只是如何改編、是否翻案又是下一道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