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云门大火后的那一个月,我的领子里全是烧焦的煤炭味。」
舞评人陈品秀在「台湾舞蹈记忆地图」座谈会上回忆起那场烧去许多珍贵文物的大火,谈当年如何与云门伙伴分秒必争地从火场中抢救一张张因热火黏糊在一起的老照片等各种文物,将众人拉进了惊心动魄的历史现场,也直接陈述了要保存稍纵即逝的舞蹈,是一项极度物理性、技术性,甚至是与时间赛跑、带有灾难抢救性质的文化工程,经不起任何意外与延宕。
在文化部「重建台湾艺术史 2.0」政策支持下,2025「台湾舞蹈记忆地图」计划正式于卫武营国家艺术文化中心启动,4年计划将从「舞蹈家口述历史研究」、「人才培育与作品转译」、「线上及实体成果展示」、「大众推广与舞蹈欣赏」等4大面向,书写、绘制、推广台湾舞蹈记忆座标。艺术总监简文彬表示,该计划将以文建会时期的「台湾大百科舞蹈类词条」、国艺会「台湾当代舞蹈年表」,还有台湾舞蹈研究学会等中央与地方机构、民间团体的研究与发表为基础,继续进行台湾舞蹈家的口述历史还有主题式研究,并「延伸为人才培育和推广活动,活化台湾舞蹈历史,让舞蹈的故事、知识普及」。
馆方因此在其学习推广部门增设研究发展组,由营运副总监黄国威担任计划主持人,延请樊香君、莫兰岚担任研究员,筹组顾问团队,并在今(2025)年12月初的计划宣告启动座谈会中,聚集陈雅萍、赵玉玲、卢健英、陈品秀、田国平(贫穷男)、戴君安、赵郁玲等多位舞蹈领域研究者、评论人,规划3大单元多面向探讨舞蹈历史研究现况等相关议题,比如卢健英以自身与中华舞蹈社的渊源谈1994年发起的空间抢救行动与研究;戴君安概览南台湾舞蹈地景;田国平谈电影中的舞蹈家身影等。与会者有舞蹈家、策展人、制作人、学者等近百名,抱持各自立场的建议、忧虑与期待等声音歧异,但都对舞蹈记忆与历史的存续抱持刻不容缓的高度共识。
其中,在「台湾舞蹈史研究的源流与方法论」单元中,陈雅萍、赵玉玲与陈品秀分别从历史、方法、实务经验分享舞蹈史的研究、典藏等方法,揭示舞蹈文献保存的真实困境与技术细节,提供绘制「舞蹈地图」的相关路径指南,格外发人深省。
为什么我们需要一座舞蹈档案中心?
相较于台湾文学、美术或电影等领域在过去数十年,已陆续展开系统性的历史建构与档案整理时,舞蹈领域却付之阙如。随著第一代舞蹈家的凋零,口述记忆与第一手文献正面临快速佚失的危机;且相关文献、资料由于缺乏具备制度性、能典藏研究资料的档案中心,多半只能尘封库存在各舞团仓库,甚至是没有防潮功能的纸箱中,一只蛀虫、一场无名火就能造成难以估量的影响,让世代舞蹈家的珍贵资料与记忆难以保存、推广。
但网际网路也绝非解决物理收藏难题的万灵丹,若主事者缺乏长远视野,数位化的文献资料反而更容易成为消逝在网路黑洞里的数位幽灵。
国立台北艺术大学舞蹈学院教授陈雅萍提及过去曾有学者与业内人士耗费大量心力编撰线上档案资料库如「台湾大百科舞蹈类词条」,因主事者汰换,如今该计划消失非常彻底,更令她难以置信的是,她发现「连这个词条本身都从网路上搜寻不到了」。许多研究资料库在计划经费结束后就被拆解,不仅数据遗失,连整个知识架构都荡然无存,她因此形容建立舞蹈史与档案的工程是「与时间赛跑的危机治理」。
陈雅萍从1994年「中华舞蹈社」(现为玫瑰古迹—蔡瑞月舞蹈研究社)因都市计划及捷运工程面临拆除,引发台湾文化界大规模抢救行动为引子,回顾当年与卢健英等人组成硏究小组整理出大批的老照片、录影带、服装、道具及文字资料并举办展览,从舞蹈家蔡瑞月追溯日治时期的台湾舞蹈史,引发社会、媒体关注,但几年后却因一场无名火烧去众人费尽心思整理的史料。她痛心地说:「我们曾经在90年代错过了一次建立系统的机会,现在不能再错过第二次。」
〈与时间赛跑!! 卫武营启动「台湾舞蹈记忆地图」4年测绘计划(下)侧记2025计划启动座谈会之「台湾舞蹈史研究的源流与方法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