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舞評人的初生與成長
許多年前開始寫舞評時,我的一個重要目標是,若干年後有人讀到我的文字時可以想像與體會那支舞作的大致樣貌與核心質地,這與舞蹈作品只存在於演出的當下,而且許多舞團的舞作生命只有短短一個週末有關。這樣的想法到今天仍沒有太大改變,只是對於自己作為一個觀賞者的位置與視角有了愈來愈多的覺知。
許多年前開始寫舞評時,我的一個重要目標是,若干年後有人讀到我的文字時可以想像與體會那支舞作的大致樣貌與核心質地,這與舞蹈作品只存在於演出的當下,而且許多舞團的舞作生命只有短短一個週末有關。這樣的想法到今天仍沒有太大改變,只是對於自己作為一個觀賞者的位置與視角有了愈來愈多的覺知。
一九九○年代後,黎海寧的作品敏銳捕捉香港處於殖民與後殖民的時空之間,人們身心的焦慮不安,及身分認同不斷轉換的過程中漂泊游移的主體位置。這些集體的經驗,不僅常是她作品的主題和內容,更成為她舞蹈思考的路徑與編舞的策略。她的舞作總以多重敘事的脈絡,純熟援引文學、音樂、繪畫等跨領域的元素,交織成異常豐富的舞蹈文本,深刻地映現出她作為女性創作者,處於中、西文化及不同殖民勢力間的複雜發聲位置。
正因為傳統歌謠與族群文化的密不可分,布拉瑞揚讓斯乃泱的歌聲因肉身的被壓迫而支離破碎、甚至強迫中斷。一方面呼應著凱道上的族人對傳統領域被剝奪與侵犯的控訴;另一方面要以這破碎的「在場」(presence)召喚那歷史中許多如鬼魅般盤據不去的「缺席」(spectral absence)皇民化政策下消失的樂舞儀式、民族舞蹈比賽與觀光園區中不斷被複製掏空的「山地舞」、國家慶典中原住民身體與聲音符號被拿來裝飾五族共和的「中國」或本土意識的「台灣」
在《看得見的城市,看不見的人》虛擬的城市空間裡,舞者們固執地舞動掙扎的身體,讓舞台成為當代資本邏輯主宰下都會發展神話的隱喻。在一切求高、求速、以發展為準則的進步邏輯裡,人的存在往往被巨大而隱形的權力結構所牽制,終至隱蔽而不被看見。對此,周書毅以舞者們頑強的軀體作為回應,要我們直視肉身(身體的物質性與精神性的合體),即使在鋼筋水泥的都市叢林裡。
陶冶的舞蹈以低限、重複的手法要觀眾凝視身體,以極度的流動感和複雜的身體路徑抗拒亮相式的表演慣習。他要中國舞蹈經常向外炫示、向觀眾諂媚的目光,回神凝視身體自身。如此觀之,那麼《4》的舞者們臉上深藍近黑如面具般的墨色,還有《6》裡隱藏在昏暗中舞者們的臉面,或許都是抵拒觀眾消費式目光的手段之一。
最後的群舞是全劇最美的段落,層疊的光影裡,舞者們舞動的身影定靜地探向霧靄中未知的光源。這樣的意象讓我強烈地想到同一時間僅在幾條街之外,許多年輕的生命正以自己的身體、以教人動容的意志,在黑暗中探向未來。或許,這是讓作品逸出既定框架的合理聯想。
承接廿世紀初期已降的現代芭蕾變革風潮,季利安是繼巴蘭欽之後,現代芭蕾舞壇最耀眼的巨星之一。季利安承襲了歐陸現代芭蕾兼納劇場與現代舞的觀念,並且強調跨域探索的做法,即使是看似抽象的作品也往往蘊含著某種關於「人」的思考青春、愛情、慾望、衰老、死亡如果說威廉.佛塞以後現代觀點和科技感知培育芭蕾的新品種,那麼季利安更像是廿世紀現代芭蕾變革的集大成者。
雖然屬同一檔節目,姚淑芬《蒼穹下》和何曉玫《親愛的》其實是兩檔完全獨立的製作,分上、下半場在同晚演出。除國家戲劇院大舞台的挑戰外,兩位國內中生代重要編舞家同台競技,想必對當事人來說也是不小的壓力。她們均慎重其事地邀請了跨界藝術家為作品加持,而以結果來看,這些他領域元素的介入也相當程度地塑造了這兩支作品個別的面貌。
《稻禾》以某種奇特的方式讓我想起《九歌》,那場跨文化肢體語彙的大熔匯,標誌著雲門在一九九○年代初期醞釀的轉型,也是打開國際重要劇場大門的試金石。如今廿年後,我們看到一場反方向的旅程,雲門試圖以國際化了的舞台美學回頭貼近台灣的土地,於是我們再度看到不同的身體語言羅列並陳,有的樸拙、有的唯美,有的如浮光掠影、有的則沉重到揪人心肺。
仰賴口述傳統的原住民歷史,本就是複聲相承的多重敘事。在《Puing.找路》中,我看到布拉瑞揚將自己的歷史編入他述說南澳泰雅的故事裡,也看到原舞者的成員與製作團隊如何將自己的目光、舞步與聲音融入這龐大的族群記憶史詩之中。
面對孟加拉血淚斑斑的國族抗爭史,阿喀郎的認同與其說是透過血緣,不如說更接近對自由與人性等普世價值的擁抱;換個角度來看,或許正是這些歷史的發現讓他得以跨越自我和故土間無可迴避的差異與隔閡,進而能在心靈上擁抱斯土與斯人,重新找到自我和家族根源可能的連結。
以卡夫卡寫於廿世紀初的小說為開端,延伸關於當今社會人們處境的省思,應該才是這支舞作最主要的目的。地板上充滿象徵意味的長條形燈光投射,暗喻囚禁人們的各種無形牢籠;從天而降的床形裝置,既是卡夫卡故事裡施加酷刑的機器,但同時又暗指現實世界中引誘人們棲息耽溺的事物。
芭蕾伶娜的優雅舞姿,丟開馬甲衣與硬鞋的現代女舞者,從男性慾望的對象到強調表達自我的起舞,伊莎朵拉.鄧肯、瑪莉.魏格曼、瑪莎.葛蘭姆、碧娜.鮑許不同的時代,不同的編舞家,展現的是對身體主導權與詮釋權的爭奪、翻轉與流變,而性別身體的再現與想像一直是核心焦點。
觀賞納許的《夜無眠》就好像闖入他人的夢境,一切是那麼奇異疏離且毫無邏輯可循。在這裡,只有意象、行為,而無緣由與因果,甚至連舞蹈劇場開山祖碧娜.鮑許作品中拼貼式的聯想都捨去。所有的景象都是獨立的片段,或同時互不相干地在舞台上進行、或毫無關連地接續發生。
史翠柏的舞蹈追求真實、不經美化的純動作──在人體發生撞擊或挑戰不可能的剎那所迸發的精力與美感。這種反渲染、反情緒、反敘事與角色的舞蹈可以追溯至六〇、七〇年代後現代舞的許多實驗。但不同的是,當時芮娜等編舞家努力要呈現的是一般人的身體,而史翠柏追求的則是超人的身體。
許芳宜給人的印象除了身體技巧的無懈可擊外,最讓人記憶深刻的即是她充滿戲劇張力的身體表情。然而,此次演出的三支舞作卻能適切地勾勒出她不同以往的身體特質,不僅開拓了她舞台角色的更多可能性,也展現了此次主要編舞者布拉瑞揚在離開雲門舞集2之後追求獨立自主的編舞風格。
林文中的《惡童三部曲》以純肢體舞蹈的立場出發,林文中純熟又流暢地以舞者們的肢體動作、群舞中各部門的呼應結構,讓舞蹈猶如水上行舟。顏鳳曦的《新藝術拍賣會》以劇場的語言論述劇場創作與經驗無法被複製、販賣的藝術本質,發人深省。
八〇年代後半是台灣舞蹈界一次蛻變的時候。新一代的舞者、編舞家紛紛從國外歸來,企圖探索身體動作之本源。這股後來稱爲「東方身體觀」的脈流,創作者包括林秀偉、劉紹爐、陶馥蘭,甚至林懷民及林麗珍。本文將從三大主題來探索這一新新觀念:宇宙、自然與生命的源起;氣論及身體觀;以及儀式與「類宗敎」的精神性。
從書法領略舞蹈,林懷民對身體與空間的虛/實關係之探究,在上半場結尾的男性群舞一幕裡達到高潮。黑底金字的碑文透過投影在舞台上漫天蓋下,佈滿背幕、側翼、地板、以及舞者們赤裸的身體。融入這鋪天蓋地的文字迷陣裡,舞者的軀體彷彿幽靈般,透明而虛無。而擁有實體的反而是那佔滿舞台的黑暗空間。
十二名女舞者奮戰不懈的精力與始終保有的流暢清新,叫人激賞;而藝術村的環境更成為界定此舞作風貌的決定性力量之一。舞蹈的環境劇場令人期待,希望這只是一連串合作的開端,而非驚鴻一瞥。
本網站使用 cookies
為提供您更多優質的內容,本網站使用 cookies 分析技術。 若繼續閱覽本網站內容,即表示您同意我們使用 cookies,關於更多 cookies 以及相關政策更新資訊,請閱讀我們的隱私權政策與使用條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