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 表演藝術雜誌

在被中午時分的烈陽追趕下推開十方樂集的門，裡面是一派悠閒的清涼，安德烈．波切利（Andrea Bocelli）的歌聲夾雜著咖啡香，隱隱約約在挑高的屋樑上漂浮著，十方樂集掌門人徐伯年與兩位作曲家已經就著咖啡談天論地了。

側寫系列全面性認識、論壇系列深入探討

十方樂集自成立以來，呈現無數次本國作曲家的作品，「台灣現代音樂論壇」是十方近期的新製作，也是國內較罕見的展演型態。問及製作音樂論壇的動機，徐伯年表示，十方自一九九九年開始製作「台灣當代作曲家側寫系列」，致力於完整呈現台灣當代作曲家的音樂，側寫系列著重於在一場音樂會中，讓觀眾對於該位作曲家有較全面性的認識，也可以看到作曲家在各個不同的寫作階段中風格語言的變化，每場音樂會之後留有對談時間，讓觀眾與作曲家直接交流討論，這對於推廣現代音樂具有相當高度的幫助，會後的對談也往往反應熱烈欲罷不能。

側寫系列舉辦了四年，成果斐然，但是徐伯年開始思考推廣之後能再做些什麼？就在此時，曾經身為側寫系列作曲家之一的楊聰賢提出深度探討作品的想法，他指出，相對於側寫系列的全盤性，專注於一首作品，並且從各種角度進行討論，雖不是新的方式（國外不少大師班即採用此種分析方式），但卻是另一種必須的型態，於是與徐伯年商談之後，決議由十方在作曲家側寫系列之外再製作音樂論壇。

從各種角度認識作品

深入探討作品有許多方式，楊聰賢仔細解說音樂論壇的架構：首先挑選一首作品，由十方樂集的音樂家以音樂會型態演出，演出之後將由楊聰賢本人、台北藝術大學洪崇焜老師擔任主持與領題者，會同作曲家本人與現場來賓進行討論，討論的範圍不單單就作品本身，也將讓演奏者現身說法，談談他們練習當代作品經驗與想法，現場來賓也可以就演奏問題與之討論，甚至也可以現場示範演奏討論的片段，這種方式不飭為更加深入作品的核心，也能夠真的從各種角度觀察作品。

每次只演奏探討一首作品，也比較能夠集中注意力，深入思考樂曲中所有的元素，楊聰賢以作曲家角度如是說。徐伯年補充說明，往年側寫系列節目內容已然相當一場完整音樂會的長度，加上會後討論，不管對演奏者、作曲家或是觀眾，在體力上都是一大負荷，因此音樂論壇將使所有與會人士都有相當充裕的時間與體力進行作品的聆聽與探討研究。另外，因為將由十方製作音樂論壇，演出場地也將設在十方劇場，所以作品的選擇以小型樂器編制為優先考量條件。

林的盡頭，昇起塔樣高樓

第一場音樂論壇，選定國家文化藝術基金會文藝獎得主盧炎之作品〈林中高樓〉。這首為女高音與鋼琴所寫的歌，歌詞取自盧炎忘年之交、同為作曲家的戴洪軒之詩作（註1）。戴洪軒本為盧炎在國立藝專任教時期的學生，後來成為盧炎在東吳大學的同事，古靈精怪的戴洪軒與沉默寡言的盧炎反而成為知心好友。多才多藝的戴洪軒有一天拿了幾首自己寫的詩問盧炎，願不願意為他的詩作譜曲，盧炎選了〈林中高樓〉，寫完之後，兩人卻互稱自己寫的部分比較好。

〈林中高樓〉當年被已故聲樂家劉塞雲收在一九八五年的「中國當代名家詞曲篇－劉塞雲獨唱會」的節目單上，盧炎自稱老驢，拿給劉塞雲的兩份樂譜，封面上各畫了一隻小驢子，一隻粉紅色，另一隻淡綠色。音樂部分原本已遊走在調性與非調性之間，一九八三年盧炎寫這首歌寫到尾聲，並沒有馬上完成，後來經過與劉塞雲的討論，將歌唱的曲調稍加調整，變成較接近調性音樂的曲調，而鋼琴伴奏部分則保留非調性的聲響。這樣的巧思讓歌唱與鋼琴部分若即若離，音響上饒富趣味。

劉塞雲在記錄這場音樂會始末的文章中提及：「〈林中高樓〉像是深省內斂的吟唱，卻也有西方歌劇詠嘆調的張力」（註2），最令劉塞雲稱道的當屬盧炎音樂中「不知何處捻來的意境」（註3）。大約十三分鐘的曲長也是不多見的，據說在劉塞雲的歌曲集裡面，就屬〈林中高樓〉演唱時間最長。

「我用音符寫手記」

問及對這次音樂論壇的看法與探討的方式，盧炎笑著說：我沒有看法！我只管我的歌！兩旁的徐伯年與楊聰賢也笑稱盧老師是純粹的作曲家，其他所有的事務皆任由他們兩人擺佈，盧炎自己則說，他只懂得音樂，文人用文字記錄生命，他則用音符寫下生活的點滴與感觸。而基於此次音樂論壇的曲目為一首歌曲，徐伯年與楊聰賢均表示，希望也能就歌詞文字方面進行討論與交流，屆時當會有文學界的朋友參與論壇。

期待一起唱和的歌

不設限應該是台灣現代音樂論壇的基本準則。一首現代音樂作品所涵蓋的層面已經不只局限於音樂面，除了看得到的演奏方式、歌詞音韻，聽得到的曲調曲式外，它的背後還有醞釀它的美學觀點與作者個人的哲思、生命歷練等等元素，這些極其細微地交織在錯綜複雜的五線譜裡，音樂論壇或許旨不在對一首作品抽絲剝繭、解剖分析，但是窺見作曲家從無到有的軌跡與脈絡卻是一定具備的。誠如多年來致力於現代音樂推廣的楊聰賢所言，聽眾、演奏者與作曲家是構成三角形面積的三個點，點跟點之間的距離是否等長，形成了一個面積之後是否可以逐步往高處架構，都是目前尚無能力掌握的事情，但是雖是極小眾的藝術，以這個藝術為傲的藝術家仍然不停歇地唱著喜愛的歌，期待路人能夠聽懂了、聽喜歡了、並且一起唱和。

（本刊編輯　林芳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