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表演,五位表演者用盡全身力量撐出表演能量,展現坐科的「工」的優異總成,但僅僅如此;論詮釋,上半場硬生生將所有關於基督信仰的台詞全改為佛陀經義,移花接木,讓人宛如丈二金剛。
當代傳奇劇場《等待果陀》
TIME 10.7~9 7:30pm
10.8 2:30pm
PLACE 台北市社教館城市舞台
貝克特的《等待果陀》在台灣被搬演最受注目的兩次,簡言之,一是陸愛玲導的小劇場版(1996年),一是賴聲川導的大劇場版(2001年)。兩場演出都極為成功,前者掌握了詩文性,細膩處理對白節奏,添以肢體畫面,成就一幅非常有聲響節奏的荒涼圖像;後者反其道而言,不在對白、停頓、隱喻詞裡做文章,掌握的是時間感,讓文本進行的節奏成為另一文本,在「新文本」裡提出詮釋──嘻嘻哈哈看完才知被無聊擺佈的後設情境。
聲嘶力竭重複五十年前話語
當代傳奇劇場選擇搬演《等待果陀》,無可避免地,必須面對各種版本比較、挑剔。在未走進劇場前,想像當代版的《果陀》是否只是再次移形換影,把劇中人切換為戲曲程式可堪運用之體態,盡情把玩戲曲唱唸做表各式能耐,凸顯表演形式之轉換?但也不無可能,京劇情境裡某些荒謬、空寞情境可能對應貝克特指涉的人物、旨趣,比如,《四郎探母》裡那兩個看門老軍,或比如《蘇三起解》裡藍紅二袍的一搭一唱……,戲曲人物的荒謬性常常是建立在故事情節上,要犁出一塊荒謬情境,創造一個荒謬舞台,東西方詮釋畢竟不同,但這也許是以京劇為體的當代傳奇劇場選擇《等待果陀》更讓人期待的嘗試。
然而,走進劇場,走出劇場,這場等待,並無讓人驚喜之處。論表演,五位表演者用盡全身力量撐出表演能量,不論提腿、清唱、翻撲摔跌,展現坐科的「工」的優異總成,但僅僅如此;或有優劣高下之「工」別,但同樣擅長肢體的香港「組合劇場」兩年前來台的《兩條老柴玩遊戲》(改編尤涅斯科《椅子》)也曾讓觀眾眼睛一亮。論詮釋,上半場硬生生將所有關於基督信仰的台詞全改為佛陀經義,移花接木,讓人宛如丈二金剛,又以「東方丑劇」為名,先不說這個新詞必須先自我解釋一番,戲曲程式裡的丑行形貌、表演特質也不盡然與這次演出相符,試想,這兩老丑如果改邀孫正陽、馬元亮、吳劍虹,甚或吳兆南來擔任,該是何種完全不一樣「丑」味。至於荒謬,廿一世紀的荒謬感,該如何重新詮釋,整場演出也沒有觀點,只見聲嘶力竭重複五十年前話語,一再一再重複,卻徒費氣力。
當代仍在「等待」嗎?
當代走了二十年,在京劇創作風氣閉鎖的一九八○、九○年代,借用西方劇本突破僵硬的程式規範,解放三面舞台思維,那是石破天驚的一步。但二十年後,許多問題早不是問題,即令戲曲現代化大題,都已百花綻放,各呈丰姿。舞台上,吳興國賣力演出,這樣一位優異的重要表演家、藝術家,一如《李爾在此》,繼續無所保留地向觀眾展示戲曲深厚工底,然而就這點而言,這是完全不必等待的,我們理應給當代劇場最高榮譽。但當代仍在「等待」嗎?仍有所謂金字塔的目標嗎?哭哭、啼啼究竟是自願或非自願陷入如此情境?其實二十年的歷程就是答案,當代早已自我完成,再不必舉著諾貝爾作品才站上世界高度,戲曲之高,早夠恣肆悠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