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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兆華(林兆華戲劇工作室 提供)
焦點專題 Focus 革命信號響起三十年--走過先鋒時代的北京劇場

從僵固到流動 從藝術到商業

中國小劇場迎向三十年

中國的小劇場運動很快將邁入三十年,年過七十的大導仍有新作問世,中生代的導演們確立了風格,新生代的導演們則在剛剛開放的市場中試水溫。北京的小劇場戲劇會怎麼走?資金倒不是問題,而是要看這些獲得資源的創作者,最終的藝術選擇。   

中國的小劇場運動很快將邁入三十年,年過七十的大導仍有新作問世,中生代的導演們確立了風格,新生代的導演們則在剛剛開放的市場中試水溫。北京的小劇場戲劇會怎麼走?資金倒不是問題,而是要看這些獲得資源的創作者,最終的藝術選擇。   

北京,中國的首都,黨政軍的中心,也是目前華語地區文化與藝術最大的戰場。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於一九四九年,一九五○年就在蘇聯專家的協助下,在北京最好的地段:東城區的北兵馬司附近的東棉花胡同,建立了中央戲劇學院,在王府井大街100號,建立了北京人民藝術劇院。可見中國政權對於戲劇藝術的重視。

歐陽于倩、曹禺、高行健、英若誠……這些在戲劇史上留名的藝術家,都曾活躍在這塊「北京戲劇地理圈」的舞台上。攤開地圖一看:中央戲劇學院(擁有逸夫劇場、北兵馬司劇場、兩個黑匣子劇場)、國家話劇院(由以前的中央實驗話劇院與青年藝術劇院合併,即將搬遷)、北京人民藝術劇院(擁有首都劇場與兩個小劇場),圍成了一個「黃金三角」。若再將較新的東方先鋒劇場(屬國家話劇院所有)也納入,會發現這個黃金三角,從地安門直達寬街,並貫穿了整條王府井大街。戲劇學院與公營劇院,不但擁有國家在各方面資源的支持,並佔有了極強勢的硬體與地理優勢。

擁有國家的強大支持,意味著藝術家們也在嚴格的內部檢查下進行創作。即便是改革開放後,仍僅有戲劇學院、國家院團與部分的導演工作室,領有演出證。民間劇團則需先申請演出證,或掛在領有演出證的單位下方能演出。直到二○○六年,中國的劇場才有條件地允許外資的注入。

小劇場運動號角  兩岸同時吹起

彷彿是相互呼應似的,一九八○年代的中國大陸與台灣,社會上正經歷著改革開放/解嚴的過程,反映在戲劇上,則是充滿活力的小劇場運動。一九八一年的台北,蘭陵劇坊演出金士傑(1951-)的《荷珠新配》,被視為台灣小劇場運動的濫觴;一九八二年的北京,在首都劇場三樓(當時尚未建置為小劇場),演出了高行健(1940-)的《絕對信號》,林兆華(1936-)執導。當時他們都供職於北京人藝,一個是剛進劇院的編劇,一個是想改行導演的演員。由於是實驗性質的非售票「內部演出」,一切低調從簡,林兆華甚至必須自己打燈光。《絕對信號》被視為是貝克特《等待果陀》的諧擬,也奠立了林兆華中國先鋒戲劇教父的地位。多年以後,高行健以法國籍取得了諾貝爾文學獎,林兆華也在北京人藝成為在創作的質與量上都少有人能及的「大導」。

除了林兆華以外,還不得不提到中國先鋒戲劇的「2M」:牟森(1963-)與孟京輝(1964-)。林兆華是中央戲劇學院表演系畢業,直接分發到北京人藝工作的演員。但牟森與孟京輝都是中文系出身,從獨立劇社自己摸索出來的。在孟京輝編著的《先鋒戲劇檔案》一書中,保存了「蛙劇社」的創作紀錄,並收入了同時期青年劇作家的作品。

在上個世紀崛起的中國小劇場導演,有一個共同點,他們大都是屬於國家院團編制內的導演。老一輩如林兆華老師屬於北京人藝、林蔭宇老師屬於北京青年藝術劇院,中生代如王曉鷹、孟京輝、田沁鑫都屬於國家話劇院,李六乙屬於北京人藝,而且都是中央戲劇學院導演系或表演系的本科、碩士、博士出身。未進入體制內的創作者如牟森、張廣天,創作量明顯不如體制內的導演。

新世紀新景觀  民間崛起國家院團不再獨大

而這種國家院團獨大的狀況,在二○○○年以後開始有了鬆動。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經濟因素,當人民富起來,就會開始想著娛樂。民間有一些文化公司,自組班子推出以搞笑為主、娛樂性強的演出項目。這些公司製作節目的方式,與台灣以導演為中心運作的劇團不同,不是以藝術為導向,而是以營收為導向。導演、演員、Crew都受雇於這些公司,演完便散。最著名的就是「翠花」、「麻花」、「韭菜花」這個系列。導演在藝術上無法主導這些作品,也有些國家院團的導演與演員偶爾也會接這些外面的「活兒」,但他們可能羞於把這些作品的名稱列在自己的履歷與自傳上面。而在民間真的想從事藝術性強的小劇場話劇的年輕人,左被國家院團包抄、右被文化公司夾殺,難有出頭之日。林兆華很早就發現了這個狀況,想要培養一些年輕的戲劇人。○二年正逢「中國小劇場話劇二十週年」,於是有了復排《絕對信號》的想法,但林兆華不願意自己排,而想交給年輕人來做。以邵澤輝等人為首的一票年輕人,在排練與訪問林兆華等劇場前輩的過程中,竟然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絕對沒有信號」,似乎對當時的戲劇環境十分悲觀。

二○○一年起,中國的各高校開始「擴招」,藝術院校也包含在內。「擴招」意味著進入戲劇學院不再保證能進入國家院團就業,而必須另謀出路。○五年左右,這些受過專業訓練的畢業生們在社會上多了起來,以「戲逍堂」為代表的演出公司,與這些年輕人合作,開始製作一些針對白領觀眾的小劇場作品,漸漸做起票房與口碑。有意思的是,在這些作品中,可以發現戲劇專業的學生們面對市場與其預期的「商業口味」的磨合。比如《我貴姓》(2005)的副導周維克就是中戲的影視藝術職業學院表演專業的學生,這個戲其實就是他從皮藍德婁的《六個尋找作者的劇中人》修改的,他試圖以一種較為迎合大眾的方式介紹經典作品。國家話劇院的青年演員馬昂演過戲逍堂的《有多少愛可以胡來》(2006、2007),他認為在這種商業性質高的小劇場話劇中,演出狀態比較放鬆,但他仍會以劇院級的敬業程度完成任務。

非科班青年有機會  民間劇場發展蓬勃

而在國家院團方面,○二年由林兆華老師主導的「北京人藝青年處女作戲劇展」,開始向學院與劇院之外的年輕人徵集作品。培養了顧雷、黃盈這些從校園內起來的年輕創作者,甚至支持像康赫這樣完全無戲劇背景的作家進入人藝的劇場。現在這些人仍在創作,黃盈也成為近年崛起的票房導演。

至於中央戲劇學院,雖然在本科生的訓練上仍堅守現實主義路線,但○五年後,在導演研究生的演出實踐上,採取百花齊放的態度。甚至有許多演出公司與投資人,專門到學院來看研究生的戲,從中挑選他們喜歡的,與導演洽談後,拿到校外做商業演出。中戲的「研究生教學創作實踐劇目演出季」,也慢慢形成了一個品牌。而中戲取得了擁有397個座位的「北兵馬司劇場」的使用權後,的確讓更多學院外的觀眾有機會接觸藝術性較高的實驗劇目,比如今年由杜翊導演的《一口箱子》(姚一葦),就加演了九場。這在台灣的任何一個戲劇院校都是難以達成的紀錄。

台灣的表演工作坊大約在二○○一年左右開始了往中國大陸發展的布局,第一步就是要在北京取得劇場的經營權,這個計畫雖然當時因中國保守的文藝政策而不得不暫告停緩,但時間驗證了賴聲川老師的遠見。從○八、○九年開始,北京有了民營的小劇場:孟京輝的「蜂巢劇場」、王翔的「蓬蒿劇場」、戲逍堂的「楓藍劇場」。擁有劇場的經營權,意味著在檔期與藝術品味上都能採取相對主動的位置。這幾年北京的小劇場發展趨勢是:國營劇團開始向外擷取活力、民間的小劇場話劇在題材的多元化與藝術的成熟度上漸漸提升。

遊走多元舞台  藝術與市場間距離不遠

就我的觀察,中國大陸的戲劇人對於小劇場話劇的理解是:觀演關係與鏡框式舞台不同,以及「因為沒有辦法租到大劇場所以不得不在一個比較小的劇場演出」。與日本、台灣的小劇場人對於「態度」與「邊緣」的堅持有所差別。這也顯得中國大陸與韓國的演員們的適應力與包容性更強,打開這些演員的履歷,幾乎都是表演專業科系畢業的學生,並且有非常硬的現實主義的訓練,當然這也與影視產業蓬勃的規模經濟有關。演員同時跨足影視、話劇與實驗戲劇,並不是那麼困難,而觀眾進劇場看小劇場話劇,與其說是觀賞藝術,不如說是去進行一場文化消費。但對演員來說,劇場還是最鍛鍊人的地方。許多演員會暫時離開劇院去拍電視劇或電影,但回到酬勞相對較少的劇場時,直接面對觀眾仍讓人興奮不已。

中國的小劇場運動很快將邁入三十年,年過七十的大導仍有新作問世,中生代的導演們確立了風格,新生代的導演們則在剛剛開放的市場中試水溫。北京的小劇場戲劇會怎麼走?資金倒不是問題,而是要看這些獲得資源的創作者,最終的藝術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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