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繼承者Ⅲ》編舞家以這些基本的動作呈現,不只讓身體呈現出孤立的狀態,最主要也是讓語言的表達退回到空白的狀態,將舞蹈的身體在虛飾化的動作結構中失卻的意志力,藉由這些單純的動作,而凸顯出個體賴以「即興」能動所產生的行動意志,得以讓身體被看到它存在的事實,這跟在前現代舞中只看到虛飾化的身體美姿是兩回事。
法國聲音團隊Volume-Collectif x 驫舞劇場《繼承者Ⅲ》
11/24~27 台北 華山1914文創園區東二館
對於行動的本質是否可以通過舞蹈被反映出來?這就是「舞踏」、「舞蹈劇場」、「即興舞蹈」等後現代的舞蹈所產生的原因,當現代舞被舞蹈史稱為是在表現一個開放、自由的身體之後,舞蹈家思考更多的應該是行動本質,而不是美姿的問題。在台灣舞蹈界一直流行不墜的「舞蹈劇場」,就是從單純的行動中,讓身體呈現出某種孤立的狀態,阻截了動作以脊椎建構起美姿的傳達,反而以生活狀況中的自然動作,其中所充滿的本能性通過反覆呈現,而構成個體的存在感,確實顛覆以虛飾的動作來美化現代舞所謂自由的身體。對於行動本質的探討,毋寧更是從個體的存在感介入起。
身體事實性的再現
「驫舞劇場」在最新作品《繼承者》計有三週演出中之第三部分(以下簡稱《繼Ⅲ》),較其他部分更能符合在這裡所要談的行動本質。《繼Ⅲ》可以說集日常身體行動之大成,或走或跳,或對望或沉思,有時並排行走,有時全員躺臥,很多無聊的動作紛紛出籠,說是無聊其實更準確地應該說是身體事實性的再現。我們每天從電視新聞媒體中,可以看見在影像裡面所出現的各種身體行動的圖像,都很事實性地存在我們的生活環境裡,即使這些身體搬到舞台上作為藝術表現並不成立,但是身體作為反映現實的符號,《繼Ⅲ》卻在綿密的表演文脈中,特定地使用這種事實性的身體,在相互觀看他者的身體行動同時,也提出我們觀看這個身體景觀化時代的視點。有時亦會浮起一種詩感,尤其在噪音被處理成如一波一波捲浪而來的背景音響,籠罩著巨大的表演空間一群騷動的身體,更有如荒漠之詩。
所以戲劇與舞蹈的分界,像在「舞蹈劇場」裡出現台詞,或如在《繼Ⅲ》出現把現代舞的動作予以解體,甚而一人奔跑另一人追逐、一堆身體在推擠之間形成混亂的局面等等,在在顯示編舞家似乎不斷提出「身體還可以做什麼?」的問題。只有踰越了戲劇與舞蹈的分界,才能更為辯證出把身體還原到最基本的動作呈現,乃是對個體存在的事實性客觀地將之陳示出來。在《繼Ⅲ》同樣編舞家以這些基本的動作呈現,不只讓身體呈現出孤立的狀態,最主要也是讓語言的表達退回到空白的狀態,將舞蹈的身體在虛飾化的動作結構中失卻的意志力,藉由這些單純的動作,而凸顯出個體賴以「即興」能動所產生的行動意志,得以讓身體被看到它存在的事實,這跟在前現代舞中只看到虛飾化的身體美姿是兩回事。
進入舞蹈解體的超行動
這個身體的事實性在《繼Ⅲ》是以「即興」的動作為路徑,不管是身體之形或動作之式,在「即興」之中逐步進入舞蹈解體的超行動。在台灣像「驫」這樣的少壯派舞團,不再複製上一代編舞家服務於抒情感懷的身體,而勇於大步走進模斯.康寧漢、土方巽、碧娜.鮑許的脈絡所形成的後現代舞蹈花園,似乎已變成一種沛然之勢。呈現現代性焦慮中的事實性身體,所操作的政治策略,並不在於表面的主題訴求,更在於構成身體的事實性乃是來自於無機性的空間、音樂,及一具像物件一樣空洞的肉體,只剩下基本的行動意志還在跟這個場域搏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