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不是男人跳舞,也不只是男人與女人跳舞,而是兩對伴侶,各自編作雙人舞,然後放在同一個舞台一同起舞……這是驫舞劇場的新製作《兩對》,由陳武康與葉名樺、劉冠詳和簡晶瀅這兩對生活中的伴侶演出。創作發想從生活出發,私人的關係延伸至舞台上奇妙的互動,是默契的展現,還是隱隱的對抗?兩對四人以舞步構築的平行世界,將讓觀眾看到怎樣的隱喻?
驫舞劇場《兩對》
2015/12/10~12 19:30 2015/12/13 14:30
台北 國家戲劇院實驗劇場
INFO 02-29674495
一種舞蹈形式,也像極了隱喻,連結著「個人」通向「群體」的最小單位,雙人舞、Duet。驫舞劇場十二月的《兩對》,彷彿回到最基本、卻又複雜的關係命題,交疊起舞蹈和生活,以兩對伴侶——陳武康與葉名樺、劉冠詳和簡晶瀅——為形式的起點,編作兩支雙人舞。但,當這「一對」,遇上了「另一對」,又會產生什麼新的關係?前兩天場次,會是兩支雙人,分別上下半場,後面兩場,兩對四人,同時在台上演出。
各自完成雙人舞 同台一起跳
來到驫舞劇場訪談時,兩組人馬還在各自發展階段,隔天才將第一次作同場的技術排練,他們說,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念頭的最初,陳武康提到,確實來自於生活,一方面熟悉彼此在排練場的身影;看著劉冠詳投入創作,簡晶瀅這幾年在英國阿喀郎舞團(Akram Khan Company)演出,長期旅居國外,因而好奇,如果最親密的兩人能合編一支雙人舞,還有什麼可能?相對地,陳武康和葉名樺,也不曾正式地合跳一舞,「兩對雙人,那就叫《兩對》吧。」「既然各自要完成雙人舞,漸漸就會有一個沒有辦法抗拒的誘惑,就是把這兩支舞作直接放在一起。」
對編舞者而言,創作時常是為了創造一個完整的世界;這四個夥伴卻要在《兩對》中,挑戰既存的自由度與創作觀,「四個人在台上時,我們並不會去解決太多互動,只會解決一些交通上的問題,讓兩支雙人舞,可以同時並進。對於音樂和燈光,就是一個很大的挑戰,如何誘導觀眾現在的焦點是在哪裡。」
劉冠詳也回溯,「作品的起源,其實是生活經驗,以現實的情感關係作為基點。」他與學長陳武康緣分深厚,曾經在同一間教室、同個動作中受傷,斷了同一處韌帶;他來到驫舞劇場,共同相處生活了四、五年;一對已經結婚、一對即將結婚,「但有趣的是,情感的基底,怎麼引發出『平行世界』形式的挑戰?」
是舞者也是編舞者 是伴侶也是夥伴
《兩對》的作品主體,發展自驫舞九月間在宜蘭演藝廳駐村之時,排除了多餘外務,四人每天在演藝廳專注排練,劉冠詳和簡晶瀅在那裡找到作品的主軸:從動作出發,直到一天,劉冠詳夢見了癱瘓在病床的母親,醒後,才意識到那些潛意識裡帶領著他們的動作,都是對於母親身體的回憶。兩人在《霧》(2012)一作曾直面冠詳父親的亡故,其間他續作《英雄》(2014),生命帶著雙人,復返家族情感的根源。
令人好奇的,也是他們各自身為編舞者和舞者之間的工作狀態,陳武康曾在表演費爾德(Eliot Feld)作品時,提及:「創作心太強,當舞者的時候,就會去抗拒 。」葉名樺在一旁補充:「就會去評斷。」陳武康接口:「評斷之後,很難再去咀嚼素材。有些舞者照單全收,有時能咀嚼出一些芬芳。」
這形容的既是舞作、又像生活;四人在《兩對》間,體察之間的關係。葉名樺去年底重回創作領域,持續發展個人的《寂靜敲門》,問到如何帶著創作者的眼睛,觀看《兩對》的彼此,「不是評斷編舞上的想法;爭執的發生,比較是執行面的。」她舉例,有一段在分重心,找尋對抗或平衡,但兩人身形差異太大,執行上的困難才須進而調整,「我盡量在作舞者的時候,全心全意的給出。」葉名樺說:「雖然路程會辛苦一點,但選擇相信他。」
熟悉的安心 距離最近的平行世界
在宜蘭作階段呈現時,不難想像,會有觀眾好奇作品和真實情感的對應;回到創作表演的立場,同時呈現這無以名狀的片刻:「從動作出發,建立在非常元素的舞蹈下,在跳的時候,僅想著很專心地去執行。」葉名樺說,「但的確會有所感覺。因為身旁的那人,就是你很熟悉的。我知道他的手有多長,我知道他回頭的時候,都露出什麼樣的笑容,心中的安心是無可忘記。」
劉冠詳也提到與簡晶瀅雙人間,「我們之間的關係,不會再特別闡述,因為它就是一個太基本的事情,不管做什麼,都有我們的關係。」這次從細胞或元素的形象發展動作,彷彿自然而然,回到生命初始所在的主題。「不過我有問他說,如果《兩對》,是只要編我們兩個的話,會編什麼?他說,應該會編很可愛的舞吧!」簡晶瀅笑著說。
一對是從年輕時交往戀愛直到走入婚姻,一對是共同經歷家人生命的衰暮。在排練場的地上,圍成圈,聊起了他們的初識、爭執,與相思。我想起陳武康在話題最初時說,在邁布里奇(Eadweard Muybridge)的分隔影像中,看見《兩對》關係的隱喻。然而有時世界彷彿分隔平行,有時彷彿摺曲的宇宙,愛的重力,從中穿陷成蟲洞,最遠的兩對,擁有了最近的距離。
雙人舞 兩人關係的藝術
雙人舞的形式,Duet,是從音樂來的,在合聲、或琴弦上,兩個人做著同樣的一件事,陳武康受訪時,將之比喻為成長,對自我、到他者的關注,「獨舞跳久了,是不是要藉雙人舞,才能和身邊的人達到交流?雙人舞變成一個很值得探索的形式;再加上一人,形成三人,就是一個政治活動;只有兩人可以更深的交流。」 從學院裡的舞蹈課程,可見雙人舞成為研究領域的基礎;從古典芭蕾、到當代舞蹈作品:阿喀朗與西迪拉比的《零度複數》Zero Degrees、《靈知》Gnosis的盲眼甘陀麗故事;姬爾美可的《臉》Fase是光影捉摸不定的雙人;西薇.姬蘭曾帶來的獨舞Two,後來有了許芳宜與譚元元的版本;陶身體劇場以舞者人數為名的系列從《2》開始,以至瑪蒂德.莫尼葉(Mathilde Monnier)與哲學家南希(Jean-Luc Nancy)在《疊韻》書中跳著舞蹈與思維的雙人……每個人都能找到屬於自己的Duet,重心轉換、相互的扶持,就如生活。(李時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