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门舞集从《春之祭礼》到《行草》的多媒体经验，单从一个幻灯技术更新的过程，约略地看到这十七年来舞台技术部门在器材及经验上的累进。
「艺术反映时代」，艺术作品愈来愈圆熟地运用科技，就像是直接标示出自己的「制造日期」。在云门舞集《行草》（2001）的演出，舞者以刚柔并济的身躯化为笔锋，在舞台上书写著一幕幕稍纵即逝的篇幅，舞台上以书法为主的幻灯设计，犹如乐谱般与舞作相应和，共成乐章。而这些「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幻灯景观究竟是如何产生的呢？
其实早在一九八四年，云门舞集就在《春之祭礼》中，运用台北街景以幻灯投射的方式和舞蹈结合，除了丰富舞台视觉外，也借由两者隐喻社会省思的意涵。由于幻灯投影最能适切地呈现出真实影像（如照片），同时也能依不同的氛围需要，立即转换不同空间感或场景，之后，云门舞作《梦土》中的敦煌壁画、《射日》中的太阳、《九歌》的标题落款及《家族合唱》的历史照片等，都曾以幻灯投影为舞作增添颜色。
咬牙买下器材，依需求研发技术
云门舞集技术总监张赞桃回忆起一九八五年《梦土》的舞台设计，说道：「现在看起来，那真是一个土法炼钢的过程。」为了《梦土》中那令人神往的悠远幻境，云门当时咬牙决定斥资百万元，添购四部强力幻灯机，以两部机器为一组，共同投射成舞台前缘一张张大型敦煌壁画的幻灯片。而当时这样的舞台技术，在国内并无先例，所以云门还特别向外求助于专业支援，依照舞台设计的需要研发简单的定时控制器，让两组机组可以轮替制造画面进出、溶接等效果。虽是一个「土法炼钢」的过程，却说明云门的舞台技术人员为作品「求全」的决心，毫无委屈、妥协。
一直到《家族合唱》（1997）这出用历史写真影像与舞蹈交相映衬的作品，才算是云门继《梦土》之后，又一个以幻灯视觉为主的舞台设计。《家族合唱》的前制作业繁杂，包括从数千张中挑选出二、三百张照片、翻拍／冲洗／组合照片等反复过程、逐一讨论舞蹈与场景变化安排、测试幻灯机型及效果等，历时近一年。而演出时，二十四部小型的幻灯机待命，精细地操纵画面的分割或共组。这些为《家族合唱》的视觉效果所付出的幕后心血，呈现在观众面前，却变成了一幕幕看似单纯的影像流转，张赞桃苦笑著说：「现在听到简单、单纯这些字眼就很怕，因为那才是最难的。」而在经过了十二年电脑科技的进步，《家族合唱》幻灯技术执行开始电脑化，以电脑设定时间，控制画面，而精确度提升后和舞蹈就更为贴合了。
或许因为在电脑的虚拟世界中，想像变得愈来愈可以「眼见为凭」，于是创作者间有了真正「具体」的讨论空间。其次，在虚拟世界里，弹指之间操纵增减，无须耗损一草一木的特性，更可以大大节省了耗材费用及时间的支出。与《家族合唱》相隔五年时间的新作《行草》，舞台设计正式搭乘数位科技的列车前进。
透过虚拟模拟，节省时间经费
《行草》将一帧帧的书法墨宝化为舞台主要景观，或堂堂地镇居其中，或隐隐地瑟缩一角，或绵绵地开展卷轴，或大大地雄踞舞台，诉说著身躯舞动的灵感，与舞蹈相互辉映。然而，这一幕幕动人的景致，都是舞台设计林克华与两位助理透过电脑虚拟、修整、处理完成后，与创作人员在电脑面前看著一个个具体的画面、档案等「具体」的条件下沟通、讨论定案之后，才进行翻拍、冲片等实际制作的工作，拜科技造福大大节省了时间及经费。
《行草》演出中共用了十六部幻灯机，一部投影机及一部国家剧院所属的强力冷光投影机（BP4）。为了展现书法的各种样态及风华，原先曾考虑过以动画效果呈现，后来因所需经费过于庞大而作罢；而一些增加影像动感的想法（如伸缩镜头使影像放大或缩小），也因编舞家林怀民说要「安静、乾净，不能干扰到舞者。」的前提下，而减少到让观众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行草》的舞台及灯光设计来说，感觉上是很简单、很纯粹。你几乎看不到它的复杂性，但这后面的过程，是透过极精密的计算，像是数学的、几何的、秒数的计算。保留这些东西，就是为了在它出现的时候，展现出非常有力量的效果。它和舞者的关系一定要相当密切，所以必须是精准的！」张赞桃说。
舞台技术人员常常不是直接接受掌声的一群，但是一场精采的演出，绝对有他们的用力参与。单从一个幻灯技术更新的过程，约略地看到云门这十七年来舞台技术部门在器材及经验上的累进，这样的进展速度，或许不是习惯现今时代的速度感的人所能想像。舞台技术是一门需要耐心耕耘并从实际执行中累积经验的工作，而「概念」的呈现，其实就在运用资源及累积实际能力中精益求精。「安静、专心、耐心地做事，并且不断学习。」是张赞桃给有兴趣入行者的建议，「在可以尝试之前，千万别放弃可能性，因为，最好的答案或许就那里！」
特约采访｜吴碧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