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充滿視覺意象的想像世界,一再引發編舞家以肢體敘述與文本對話。「不完整的寓言」亦將與古今文學作品,進行一場遊走在語言、影像、文字與肢體之間的辯證。
台北越界舞團「不完整的寓言」
11月24〜26日
台北新舞臺
從林懷民的《紅樓夢》、陶馥蘭的《看海的日子》,以及彭錦曜編的《怪譚/繪卷》,小說文字裡充滿視覺意象的想像世界,一再引發編舞家以肢體敘述與文本對話的動機,編創出一個個從文學衍生的異色風景。台北越界舞團這次的製作「不完整的寓言」亦將從文學出發,三位編舞家各自選擇了張愛玲的小說、楊牧的現代詩以及古典文學《聊齋誌異》,與古今文學作品進行一場遊走在語言、影像、文字與肢體之間,舞蹈與文學之間的辯證。從文學出發是台北越界舞團一直想做的一件事,團裡幾個人聚在一起總是會聊到,只是很多想法還需要沉澱、醞釀。
以我的美麗 為蛇翻案
羅曼菲選擇楊牧的詩做爲她舞作的文本,至於爲什麼選楊牧的詩,背後還有一段淵源。身爲此次製作文學顧問的楊牧,也是羅曼菲大學時代的老師,羅曼菲一直都很喜歡楊牧的詩作,也曾想過要以詩入舞,只是以舞蹈轉換詩的文本時,該從何種角度切入、如何表達的問題,一直都還在她心裡打轉。多年後,羅曼菲在某地巧遇楊牧,倆人談到此事,楊牧就挑了幾首詩,要她試看看。於是,羅曼菲便挑選了《蛇的練習三則》,詩裡頭豐富多變的意象層次打動了她。
之一:
……正猶豫間
一葉墜落而音響遽強(allegretto sforzando)他反身一摔回到林木深處──這悲情的異議份子
之二:
她可能有一顆心(芒草搖搖頭不置可否),若有,無非也是冷的
……
她必然有一顆心,必然曾經有過,緊緊裹在斑斕的綵衣内跳動過
之三:
……,然而美竟是沒有性別之分的在這本爲插翼的如今卻進化爲匍匐爬行的族類在牠們的世界
──摘自楊牧詩作《蛇的練習三則》
蛇是一種不論在中西文化中都經常被誤解的,有著令人恐懼的邪惡的動物。楊牧這三首詩原本就有意爲蛇所背負的惡名翻案,而蛇的美麗、蛇與女人之間在詩裡隱約重疊的身影、跳脫性別藩籬的自由,則引起羅曼菲深切的共鳴。舞蹈依循詩作的三個段落,依序由吳素君、鄭淑姬、羅曼菲詮釋,並特別邀請到資深劇場演員金士傑來扮演詩人的角色,與舞者對話。
羅曼菲說,將文字轉化到肢體敘述的過程,金士傑爲這支舞蹈提供了非常多的想法。文字語言的聲音、語調、節奏、意義,充滿了不同的表情,這些表情如何與非語言敘述的舞蹈對應?該如何融合?兩個人透過每次排練針對各個細節的討論,逐一找到最恰當的方式呈現。
《愛玲說》──黎海寧的自畫像
羅曼菲說,跟黎海寧工作讓她受到很大的震撼,她眞正看到一個藝術家怎麼樣跟她的作品"play with",讓她知道什麼叫做「細節就是語言」。在一次又一次嘗試動作、力氣、角度之後,試驗逐漸累積的結果,在衆多的可能中找到最適切的那一個,相對地變得更加困難。
黎海寧的創作與文學的交集之處頗多。她曾爲雲門舞集編過以卡爾維諾的小說爲靈感的同名舞作《看不見的城市》,不斷進出機場的旅人、不同時空的文化交雜、疏離的人際關係等等,側寫了因位於交通樞紐而模糊了面目的香港。她也曾爲越界編作《白蛇》,舞作跟文學的《白蛇傳》不那麼直接相關,而是從素君、淑姬、曼菲這三位曾跳過林懷民的《白蛇傳》的舞者出發,講的是她們的故事。
比較起來,私底下有些安靜有些靦腆的黎海寧,毋寧是更接近張愛玲的。
八月,越界的這三名舞者飛到了香港,跟黎海寧排練《愛玲說》,她們要在舞蹈中演出張愛玲小說裡的角色和「張愛玲」。《金鎖記》的七巧,《第一爐香》的薇龍,《傾城之戀》的流蘇,舞者們讀了小說,用肢體表達出她們的感受,黎海寧不厭其煩地跟舞者們推敲著各種細節之處。羅曼菲以旁白的方式唸著小說裡的對話,唸著一長串張愛玲在美國爲了躲避世人四處搬家的地址;電視機前,沙發上,地毯、拖鞋,一名彷彿出自小說中的細緻女子,一名翻找著垃圾桶的愛玲迷,旁白:「然而現在還是清如水、明如鏡的秋天,我還是快樂的……」。這些視覺、聽覺上的意象像是回憶,像是質疑,透著活在時代轉換下的滄桑,逐步建構出黎海寧心中的張愛玲;舞蹈中走過繁華青春走入人生荒原的女子,也間接顯現了一幅編舞者的自畫像。
此次製作還有何曉玫取材自《聊齋異誌》的《抓畫》。舞者在舞台上扮演多重性格角色,時而是人、時而是狐,運用多媒體影像與科技,編作出現代版的《聊齋》異想世界。《蛇的練習三則》、《抓畫》和《愛玲說》三支舞作,共同呈現三位編舞者用肢體所「寫」下的閱讀筆記。
(本刊編輯 陳品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