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穆哈與台灣合作的《有機體》,以古又文的厚重毛線針織服裝為主題,相當精采地以身體呈現關於編織、雕塑與時尚,舞台流蘇簾幕與從天而降的毛線生物體運用,更是大膽得令人驚豔。可是這場亮點不斷的舞作,放在編舞家過去的舞蹈創作脈絡,卻顯得矯情蒼白……
卡菲舞團《有機體》
3/2~4 台北 國家戲劇院
日本劇場大師鈴木忠志認為「文化就是身體」(Culture is the Body),文化可以通過劇場中的身體(以其「動物性能源」animal-energy)被傳遞。於是表演藝術也順勢在今日全球化時代中,成為以身體展現不同文化的觀景櫥窗,特別是「舞蹈」這個表演形式。
舞蹈發展至當代之趨勢,於縱向嘗試消弭階級差異,平民化身體的可能表現;於橫向努力跨越國界文化差異,以身體這個共同主體,達成超越形式疆界的心靈交流。以此角度來觀察兩廳院「2012台灣國際藝術節」中,台法合作舞蹈節目《有機體》之演出,亦可發現鈴木大師這句話,所照映出的台灣(身體)文化。
展現「他者」文化
《有機體》的編舞家是來自法國卡菲舞團的穆哈.莫蘇奇(Mourad Merzouki),其舞團走的是「嘻哈」(Hip Hop)街舞風格,「嘻哈」原來帶有強烈反抗性,其發源於七○年代紐約郊區之非洲裔移民,包括了饒舌音樂、beatboxing、街舞、塗鴉等;時至今日,仍然在歐美盛行於外來移民群聚的城市郊區;但「嘻哈」這種有強烈個性的次文化,近來也被商業主流文化大量吸收,譬如今日流行音樂喜總愛帶「嘻哈」風,而街舞從城市街頭走向劇院舞台,晉升主流表演藝術,也是另一種屬於藝文界的趨勢。
穆哈.莫蘇奇就是劇院街舞界的箇中好手,他是阿爾及利亞移民法國二代,卡菲(Käfig)舞團是阿拉伯文發音,舞團網站的首頁,用各國文字寫著「歡迎」兩字,顯現其對文化的開放性胸襟。他在法國用街舞,將城市郊區的外來移民問題搬上舞台,形式更是大量結合這些「他者」(the other)的身體使用,街舞、武術、雜耍、拳擊……等,也就是用舞蹈的形式,直接以身體在舞台,傳遞外來者的平民生活文化。
迅速當上克雷泰伊國立舞蹈中心(也是位於郊區)的藝術總監之後,他更將觸角朝向世界,陸續跟南非與巴西的嘻哈舞者合作,將區域問題連結為世界問題的作品,也受到各界的一致好評。此次與台灣合作的《有機體》,演出以古又文的厚重毛線針織服裝為主題,相當精采地以身體呈現關於編織、雕塑與時尚,舞台流蘇簾幕與從天而降的毛線生物體運用,更是大膽得令人驚豔。
空有形式的嘻哈
可是這場亮點不斷的舞作,放在編舞家過去的舞蹈創作脈絡,卻顯得矯情蒼白。首先,在舞蹈的身體處理上,不知道何種原因,編舞家找的台灣舞者,完全沒有嘻哈舞者?讓明顯是現代舞體系的台灣舞者上台,碰上法國的街舞舞者,兩種不同的身體語法,看起來是街舞舞者努力配合現代舞,現代舞舞者假裝跳街舞,結果是完全弱化了身體能量的展現,只能走唯美與巧妙編排路線。再者,當嘻哈舞團與流行時尚結合,卻只願意當裝飾時尚的配角,嘻哈在此空有形式、精神盡失。
那麼我們又從此次,穆哈.莫蘇奇與台灣跨文化交流作品的觀景櫥窗中,看到如何的本地文化風景呢?顯然的,本土街舞還是上不了劇院舞台,並且在這種大場面的跨國合作中,舞蹈還是只能空有美麗形式,裝不下可供思考內容;再者,此舞作的身體,竟然願意被馴服、甘願服務於消費(流行時尚)主義路線;而這些,都跟嘻哈的平民、叛逆精神相距甚遠,不知道是台灣缺乏嘻哈(及精神),還是在穆哈.莫蘇奇的眼中,台灣真的只剩下蒼白的(身體)文化?實在令筆者大感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