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愛玲說,請留言》於台北國家戲劇院演出(二○○三香港藝術節 提供)
最PAR! 關於張愛玲

面貌百變不執著,一以貫之來批判

香港導演林奕華的創作面貌

劇場編導鴻鴻說,林奕華一向絕頂聰明,他擅於批判、作品論點犀利;所謂的「變化」,不過是他使用不同的媒介,來傳達他想說的東西。香港藝術中心總幹事茹國烈則表示,他認識的林奕華一直如此,總是不斷改變,不斷變換作品形式,而且很有意識地選擇與傳達自己要談的東西。

劇場編導鴻鴻說,林奕華一向絕頂聰明,他擅於批判、作品論點犀利;所謂的「變化」,不過是他使用不同的媒介,來傳達他想說的東西。香港藝術中心總幹事茹國烈則表示,他認識的林奕華一直如此,總是不斷改變,不斷變換作品形式,而且很有意識地選擇與傳達自己要談的東西。

11月13~16日

進念.二十面體、中國國家話劇院《半生緣》

香港葵青劇院

編按:近期香港與台灣不約而同地都有與知名作家張愛玲相關的作品推出,前者是多次創作相關作品的導演林奕華之《半生緣》,後者是再次詮釋張愛玲的編舞家羅曼菲之《沉香屑》(一起演出的還有重演的香港編舞家黎海寧作品《愛玲說》),如果再加上明年香港藝術節中也將推出由關錦鵬執導、莫文蔚主演的《半生緣》,這半年的表演舞台還真是吹起「張愛玲風」!以下兩篇文章,分別就林奕華的《半生緣》、羅曼菲的《沉香屑》,探究編導者背後的創作思考,以及他們如何詮釋心目中張愛玲的作品。

自一九八九年起至今,出身香港影視界的同志才子林奕華總計發表過三十三齣舞台劇作品。去年,他與表演工作坊合作推出的《張愛玲,請留言》獲得第一屆台新藝術獎的提名矚目之後,下一個月他又將與表坊團員陳立華、丁乃箏合作的《快樂王子II》帶來台灣。從表坊藝術總監賴聲川在記者會上對他滿意而期待的凝視,足見林奕華是近年來中、港、台三地急速竄紅的劇場編導。本月中,他與香港進念.二十面體團員、近期密切合作的夥伴胡恩威,在北京中國國家話劇院的協助製作下,也將在香港推出新作《半生緣》,號召了中、港、台三地的矚目紅星如張艾嘉、劉若英和北京劇壇明星孟京輝,再一次透過舞台形式,檢視林奕華心目中的作家張愛玲。

他,不一樣了

對台灣劇場觀眾而言,從林奕華第一次來台帶領工作坊呈現創作《愛的教育──A片看太多了》,到我們今天對他的印象,似乎有「一線之隔、千里之遙」的微妙差異。為什麼這麼一位一度被認知為香港小劇場導演的林奕華,現在卻幾乎是主流商業劇場的火紅人物呢?對賴聲川來說,他覺得林奕華變了很多;若要了解林奕華的作品,應該從他十九歲進入香港演藝圈的經歷判斷起,看看他更早之前都在做些什麼。劇場編導、詩人鴻鴻則說,林奕華一向絕頂聰明,他擅於批判、作品論點犀利;所謂的「變化」,不過是他使用不同的媒介,來傳達他想說的東西。香港藝術中心總幹事茹國烈倒是老神在在地表示,他認識的林奕華一直如此,總是不斷改變,不斷變換作品形式,而且很有意識地選擇與傳達自己要談的東西。

正如林奕華自陳,他的創作轉變與他生命軌跡的歷程有著密切的關係。一九八一年,他加入香港知名前衛團體「進念.二十面體」;八九年赴歐返港後,旋即以幾齣偏碧娜.鮑許式舞蹈劇場的作品如《教我如何愛四個不愛我的男人》與《男更衣室的四種風景》,建立酷而冷的劇場風格,並被視為香港的男同志偶像典型(gay icon)。茹國烈認為,林奕華非但不以同志觀眾為作品的唯一訴求對象,還設法在創作中加入香港本土流行元素,因而娛樂性質很強。「他絕對知道自己說話的對象,」茹國烈說:「而且會讓觀眾進劇場之前,就開始思考他要傳達的訊息。」對當時的林奕華來說,社會觀眾對他作品的反應,也是他創作的一部分。

一九九一年林奕華成立自己的劇團《非常林奕華》後,一九九五年作品《男裝帝女花之不認不認還須認》、一九九六年之《男裝帝女花之第二度發育之香港后妃列傳》與一九九七年的《愛的教育》等演出,都因為宣傳海報的爭議,引起林奕華與香港政府和社會話題的緊張對峙。

不斷地與對象訴說

《男》劇的海報裡,模特兒是一個沒有陽具的裸男;而《愛》劇的廣告則是模仿法國羅浮宮名畫的結構,其中一名裸裎上身的男模特兒,擰著另外一個裸男的乳頭,揭開林奕華挑戰社會思想禁錮的回合賽。茹國烈認為「譁眾取寵」不是林奕華當時創作的目的,一舉擊中要害而激發討論,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後來,林奕華不再汲汲於同志劇場的創作。鴻鴻說,有一陣子林奕華對教育相當有興趣;他樂為人師、喜歡啟發、點醒被社會制約的年輕人。在這段「理想學校計畫」創作期間,林奕華刻意低調,積極與不同的青少年觀眾族群合作,開設工作坊,不用明星演出、不採文本,與他今天的創作形式有著天壤之別;所以茹國烈認為,這證明了林奕華不是外界以為那麼需要大眾注視的焦點。

然而,就在一九九八年應邀來台帶領《愛的教育二──A片看太多了》的演員工作坊,並於北藝大戲劇系客座之後,一九九九年起,林奕華開始創作明星參與的演出。「以前林奕華關注的是『弱勢族群』(minority),如今他則開放一連串與人合作的可能。」茹國烈說。

現在則開放更多

例如《東宮西宮之二○四六特首不見了》等系列作品,林奕華開始清楚地批判香港政治,這與過去的林奕華大相逕庭,「政治」從來都是胡恩威關注的主題。然而這個時期的林奕華,依然故我,玩他自己想玩的遊戲,他大概也不會顧忌人家到底能不能接受他。和以往不同的是,他開始嘗試不同的創作。比如在《快樂王子》中,他安插了影像多媒體的片段;而在二○○二年作品《嘰哩咕嚕搵食男女》中,他開始玩「搞劇本的話劇」,這要是問五、六年前的林奕華的意見,他絕對無法接受。相較以往,目前林奕華的創作型態仍未確立。茹國烈笑笑說:「我不能保證,搞不好林奕華過幾年又會回到以前的創作型態也說不定。」

事實上,林奕華的轉變也是來自他與外界的挫折。在那段他以遊戲發展工作坊式呈現的創作階段裡,也就是在一九九八年的《A片》之後,林奕華遇到創作的「瓶頸」與「矛盾」。他觀察發現,參與工作坊的青少年們,與其說是來接受磨練和體驗新的經驗,不如說這些年輕人都在「消費」這些體驗。林奕華表示,這些年輕人太容易妥協,膽子不夠,原本希望藉著工作坊的交流,讓他們獲得主動提出問題的勇氣與面對社會制約的抗體,然而,他體認到自己並沒有改變什麼,而自己的介入似乎稍嫌太晚。為了避免重複自己、也害怕自己在作品中「自言自語」,林奕華努力嘗試往其他的創作格局前進,不想停滯在同樣的挫折狀態裡。

和一般創作者不同的是,林奕華似乎毫不懼怕解釋自己。當其他人選擇逃避愛情的挫折,讓情境沒有發展的空間,林奕華反而會理直氣壯地質疑對方:「為什麼你不考慮選擇我?」然後一步步針對問題,正視且面對之。有一點林奕華還是不會改變:「我不喜歡現在香港氣息,那種流行幾米繪本式的愛情觀,讓人覺得無力。」他還是不會放棄批判,只不過他現在會換個方式說給你聽。

(本刊編輯 傅裕惠)

廣告圖片
專欄廣告圖片
歡迎加入 PAR付費會員 或 兩廳院會員
閱讀完整精彩內容!
歡迎加入付費會員閱讀此篇內容
立即加入PAR雜誌付費會員立即加入PAR雜誌付費會員立即加入PAR雜誌付費會員

參考網站:

非常林奕華http://www.eldt.org.hk/

為什麼又是張愛玲?

林奕華細說他與她之間的「半生緣」

傅裕惠(本刊編輯)

除了一九九四年為電影導演關錦鵬執導的《紅玫瑰白玫瑰》執筆創作,獲得當年的金馬獎最佳改編劇本獎,林奕華也曾為電影導演許鞍華的作品《半生緣》(黎明、吳倩蓮主演)擔任過電影顧問。結合至今他在劇場創作中「歌詠」張愛玲的紀錄(一九八二年他在「進念.二十面體」的第一齣戲《心經》與後來的《兩女性》),林奕華簡直成了已故作家張愛玲的「劇場代言人」。

直接面對文本

人,一直是林奕華創作關心的主要對象,他更偏好從哲學與心理學來剖析對象的角色層次。鴻鴻認為,《半生緣》是林奕華最喜歡的張愛玲作品;為了避免重複坊間不同的《半生緣》版本,林奕華要求自己在處理這部最具通俗劇氣質的文本時,絕對要有所不同,而且要知道重新詮釋的意義。

胡恩威擅長的多媒體,依舊是這次舞台呈現的設計基礎;不過,這一次(也頗令茹國烈意外)不一樣的是,林奕華選擇忠於原著的文字,從頭到底、直線敘述《半》劇情節。只不過,他更強調本劇中所顯現的張愛玲的心理脈絡。林奕華認為,《半》劇中隱藏了一個重要的議題:作為女性,如何看待一九三○年代對自主獨立的追求?

堅持「張學」信仰

當被問及為什麼持續以張愛玲為創作題材時,林奕華斬釘截鐵地表示,「張愛玲」永遠會是他創作的系列作品,他做「張愛玲」就像別人導演「莎劇」一樣,而張愛玲作品遺留的創作空間,其實還大有可為。林奕華表示,二○○二年的《張愛玲,請留言》不過是他初試牛刀,借她來討論一些時事現象與人生議題,當初他還不太敢觸碰張愛玲的生平經歷。他不認為我們對張愛玲的凝視,只能透過張恨水的散文而已;「張愛玲地位的重要,還有待世人更多發掘與體會。」林奕華肯定地表示。

有趣的是,在中國大陸早有所謂的「張愛玲工業」;坊間不斷出現與張愛玲有關的廣告,甚至是食譜。當香港藝文青年(或甚至藝文中年)要回歸近代,尋找自己文化的根源時,在罕見的女性作家史中,張愛玲總是大家選擇的交集。對十幾歲就已經認識張愛玲的林奕華來說,張愛玲的作品不僅代表了某種圖騰與信仰,她還是當年解放林奕華認同焦慮的昇華良方。

初入進念.二十面體的林奕華,當時還讀不下《半生緣》這部小說,然而當他十四、五歲第一次讀到張愛玲的《心經》時,他立刻謄本抄了一遍,紀錄這本小說對他的震撼,也激發他對自己性別認同的共鳴。於是,一九八二年他以《心經》為題材,創作他在「進念」的第一個作品;爾後又以《金鎖記》與《怨女》的女性角色為對象,創作了第二齣舞台劇《兩女性》。今天,林奕華面對《半生緣》,將如何複寫劇中的女主角顧曼禎──這一位彷如《紅樓夢》中「林黛玉」的理想典型──於舞台創作形式中,且讓我們拭目以待。

專欄廣告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