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差5歲的劇場導演王嘉明與編舞家鄭宗龍是認識多年的朋友,同樣生於1970年代,曾合作過《文森梵谷》 (2006)與《麥可傑克森》(2011)。如今看來,創作光譜各異其趣的兩人,當年卻在彼此的作品中,都看見了縝密結構中藏著的共通玩性,他們因此經常展開藝術的討論。
3月中旬,國家兩廳院舉辦了2022 TIFA「開箱!藝術家小宇宙!」系列講座,特邀王嘉明與鄭宗龍進行對談,並藉由與兩位創作者相識10餘年的主持人陳品秀穿針引線,將他們現階段的創作思考端上檯面,看10餘年過去,他們如何在日常生活中提煉靈感,找到有魅力、深刻吸引他們的「原石」,各自在新作《無題島:孽種與魔法師》(以下簡稱《無題島》)與《霞》中,爽快地砸向自己的腳,在創作的陣痛中碰撞出的新鮮、充滿活力的小宇宙。
雲門舞集 鄭宗龍《霞》
2022/4/15~16 19:45
2022/4/16~17 14:45
台北 國家戲劇院
2022/4/30~5/1 14:30
臺中國家歌劇院大劇院
2022/5/7~8 14:30
高雄 衛武營國家藝術文化中心歌劇院
2022臺灣戲曲藝術節《無題島:孽種與魔法師》
明華園天字戲劇團X莎士比亞的妹妹們的劇團
2022/5/6~7 19:30
2022/5/7~8 14:30
台北 臺灣戲曲中心大表演廳
陳品秀(以下簡稱陳):你們的創作靈感從何而來?是否有些不為人知的儀式來開啟創作?
王嘉明(以下簡稱王):我是導演,那就是什麼都只會一點點的角色,要很會利用人,利用服裝設計師、舞台設計師……通常,我只是提出一個想法,他們會刺激我很多的靈感。我看的東西確實非常雜,這也是為了可以跟這些設計者合作。
對我來說,生活規律比較重要。我蠻早起的,早晨安靜、乾淨,我以前會泡咖啡(現在戒掉了),會洗碗、晾碗,這個過程好像跟創作無關,但會讓身體安靜下來。創作的身體感很重要,做家事都是為了「沉」下來,像是潛到深海裡,必須抵抗讓你浮起來的力量,但你一直潛下去,就會碰到一片珊瑚,或其他的什麼。我認為,讓身體安靜很重要。
我也經常在移動的交通工具中想事情,晚上想到的點子通常不會用到,通常是早上思考的東西派得上用場。我也看跟作品無關的東西,比如食譜,也逛傳統市場……我的靈感經常來自外在,來自他人,在到處亂看的時候逐漸累積。靈感看似一個點,但它所鋪出的線、脈絡、結構、流動,看它如何發展、延展,才是最重要的。這過程需要時間累積。
陳:你是地理系畢業的,這影響你的思考方式嗎?
王:非常相關啊!你看觀音山,一般認知為一座山,是封閉的,被命名的旅遊路徑,但對地理系來說,會看見它在河邊,是比較硬的岩石被切開,遠眺出海口,它的雨季、支流、人為所影響的山體,我們看見的是整體的系統,這是一個「立體」的山。用這種看地理的方式來看「人」,就會知道我們在不同時間點,面對不同的人,有各種可能性,那是隨著時間被塑造、變化的。因此,人是被放在一個時間軸、脈絡、多重關係中,而非封閉的。
鄭宗龍(以下簡稱鄭):靈感,就是生活吧。這不知是優點還是缺點,我蠻封閉我自己的。我很少跟朋友出門,或跟人聊天,我形容像是「天線」的時刻。我是地攤出身的,有人在,就會怕冷場,就得讓自己講話;但若沒人在身旁,就是一直在感覺,感覺風,感覺狀態——我很珍惜這樣的時刻。
像嘉明說的,很多事情在晚上想,但都不會用到,因為就做不出來啊!我以前失眠會起來「抽籤」,看著書架找一本書,那是我那天晚上的朋友,有時就翻到天亮了。我不會寫日記,以前寫過,但後來看很噁心,像心靈雞湯,好恐怖。我就不寫了,我覺得,那樣的時刻應該要轉換腦袋,讓別的東西進來,來豐富我,也轉移我的焦點。
王:我覺得那是「身體在浮」的時候,那東西就是下不來。
鄭:對,就都是這裡的事情(指著頭腦),很難實現。可是,在我面前的是舞者,每個人都不一樣,想得很美,進到排練場都不一樣。久而久之,我晚上就不去想這些事了,而是準備好自己,早睡早起,進去(排練場)的時候很有精神。因此,我的另外一個靈感來源,是工作的時候。排練的時間有限,只能在有限的時間完成工作,在這限制裡找到可能性。不是找靈感,而是持續在一個個的moment,突然間,推開了,作品好像就做完了。
王:對我來說,創作者是最不清楚的那個人,但這很重要,唯有你不清楚,你才能潛進你身體裡的一種狀態。宗龍的作品都跟自然非常有關係,月亮啊,山啊,霞啊,之前是走在路上還沒看到這些風景。自然與人不是對立的,但我們提到自然,習慣把自然切開,看宗龍作品,都是看他如何去召喚他身體裡原有的自然,只是被文明拉開。
主持 陳品秀(雲門舞集舞蹈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