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仍拖著混亂的腳步在霧裡前進
評一心戲劇團《當迷霧漸散》從《快雪時晴》到《當迷霧漸散》,不再借「物」而直指歷史中的人物與事件,編劇施如芳似乎逐步解開錯綜於歷史、政治與創作間的牽絆與關係,更直接且直白地面對歷史材料及其內部的意識形態。只是,在散文式的書寫結構下,《當迷霧漸散》仍多是情感的釋放,造成多數人物的動機單薄且無後續行動。於是,戛然而止不只有劇情,更有埋藏於創作背後的言與未言;而欲言又止的也不只是劇中人物,還有創作者自身。
從《快雪時晴》到《當迷霧漸散》,不再借「物」而直指歷史中的人物與事件,編劇施如芳似乎逐步解開錯綜於歷史、政治與創作間的牽絆與關係,更直接且直白地面對歷史材料及其內部的意識形態。只是,在散文式的書寫結構下,《當迷霧漸散》仍多是情感的釋放,造成多數人物的動機單薄且無後續行動。於是,戛然而止不只有劇情,更有埋藏於創作背後的言與未言;而欲言又止的也不只是劇中人物,還有創作者自身。
在這兩部作品中,我看見了兩個跨界改編的方向,共同性都是取其原著精神與部分情節改編,並運用當代劇場敘事手法,不同之處在於《地獄變》是將不同的音樂類型與戲曲搭配運用,並將日本落語穿插在戲曲敘事之間,創造疏離效果,讓戲曲產生了新的面貌;《化作北風》則是在傳統才子佳人結構中變體,在觀眾習慣的結構中大玩當代劇場元素,如演員跳出角色成為其他敘事者等,明顯考慮觀演關係的重要性。
即使劇情單薄,通篇以情緒為出發,卻在此劇情性低限的框架中,聚焦於愛情、語言以及人類主體意識的解構,並以更宏觀的角度,將情侶關係提升至兩人關係、權力政治、存在主義、陰陽哲思、後設戲局的向度來探討,豐富了劇作格局,也加深了辯證層次。
對觀眾而言,兩個小時左右的篇幅並沒有真正回到虛無,相反地,而是因為所有語言都被銷毀,而讓背後存在的意義與可能性,變得透風而清楚。在這「零」的空間裡而非男方以語言所建立起的「一」,觀眾更加了解,是什麼曾存在於兩個人之間。因為一切建立起的都被毀滅,語言試圖為一切做出明確隔間的簾幕,被撕扯下來、丟棄一旁;所以,那些原本無法被填進語言的圖表中,被排除、掩蔽的意義們,便自暗處重新顯露出來。
師父對宮主而言不是角色,而是一個大過於名叫黃麒文的存在體;藉著讓渡出肉體,宮主任其上身。他所修練的,是如何在自身的韻律(人)與來自於外的能量體(靈)之間維繫最大的和諧感,讓神靈辦事與身而為人不相衝突。這與在劇場中,演員將神靈客體化,讓扮演成為可能,完全不同。也因此,當濟公禪師完全進入宮主的肉體之後,表演性的理論就失去論述作品的功能。
整齣戲主要是藉由祖孫兩人親暱、逗鬧的對話,逐步開展老年櫻子的青春回憶,而小梅也正值青春,對於愛情有許多浪漫的憧憬,她甚至正在試著寫一本羅曼史小說,所以她總是以天真又帶點白目、八卦又點好奇的口氣,去想像甚至是誇張亂掰曾祖母的青春戀愛。只是沒想到曾祖母的戀愛夢,與整個時代的家國認同尷尬連結在一起,自由戀愛與生命尊嚴之艱難,絕非小梅能夠體會與想像。
布萊希特的疏離效果,在過去劇場寫實風格盛行的年代,確實就觀戲體驗和習慣上,帶給當時觀眾不少衝擊;時至今日,在深受布萊希特美學影響的當代劇場裡,處處可見疏離手法足跡,這項源自於布萊希特的形式思維已不再是布萊希特的「專利」,那麼觀眾是否仍疏離於這樣的疏離,或者有沒有可能更感親近而顯得麻痺?因此,當這布萊希特的「鼓聲」再響,是還魂了,還是除魅了?
阿波舞的社會意義,是在故事裡經由戲謔、悲劇到昇華等循序漸進的手段,召喚被社會主流價值所賤斥的邊緣、低下與不入流者。以歡樂形象出現在舞台上,高喊歡迎傻瓜的舞蹈,實際上是在呼喊所有被權力推擠到邊緣的人,來這裡恢復自己的價值、與「人」的身分。遭受不平等待遇者,透過阿波舞展開的全新場域,因此能重返平等,且不必自我抹滅,能同時擁抱過去與現在的狀態。
老闆雖然被打倒在地上了,但房租還是會漲,酒吧還是得關門,努力的人們還是必須獨自面對那徒然的人生,而我們還是會持續關注究竟「誰」會不會領表參選,繼續帶領我們一起發大財因此,我們必須自問:除了在劇場中,揭穿、嘲弄、反擊那些壓榨我們的機制和個人,我們在現實中還能做些什麼?從劇場內到劇場外,我們如何連結觀看的動作和具體的作為,將戲劇性的嘲諷轉化為真實的批判?
《千年渡.白蛇》讓「白蛇傳故事」再次被述說,看似提供其中一個選項作為解答,更是在千年流轉裡再次點出:身為動物的我們,都在時間裡改變形貌,或說,否決原初的自己不管是法海的渡化與自渡、白蛇與青蛇在「成為人」的選擇間互為表裡、紅蓮的不想再做人等,只是他們/我們真能明白自己要成為什麼嗎?
《不要臉》中舞者在牆面反光鏡紙來回磨蹭的段落,為我們提出了「磨蹭」這個網絡影像過剩時代的重要概念。這個時代不再依賴內在、後台、特定的社會角色來建立我們的「形象」;相反地,透過持續地「磨蹭」既有影像,創造折曲漫射的效果來吸收並反射大眾的慾望,也在這個慾望中創造影像的偏移,才是這個時代的主流,也是網紅們密技之所在。
相較於二○○二/二○○三的四平八穩,二○一九的NSO《托斯卡》,樂團大開大闔,詮釋著浦契尼扣人心弦的音樂。全劇一開始的斯卡皮亞動機,刺耳狂暴;托斯卡於舞台外喊著Mario首次上場時,音樂頓時如一陣風飄進來的柔美;第三幕開始,清晨羅馬郊外的安靜清爽,NSO奏來皆可圈可點。整體而言,樂團表現不輸國際大團,讓聽者體會到歌劇音樂的奧妙。
編舞家薛夫雷顯然熟稔馬勒的音樂,他精確地掌握此曲起承轉合的結構,以及解析作曲家的內心世界,使這個舞作能穿越作曲家的一生,浮光掠影般地呈現在觀眾面前。簡文彬指揮專注於樂曲鋪陳時,亦巧妙掌握舞者舞步的拍點,即使當日樂團似乎淪為配角,但是國臺交的演出,依然令人喝采,弘大的音樂格局,細膩的獨奏,一掃筆者過去對該樂團的印象。
《夜半鼓聲》的音樂運用在很多方面解答了過往文字理論敘述無法填補的空缺至少就我而言是如此,畢竟當年如何誰又知道呢?布氏聲音美學最重要的一點,如其與華格納「殊途同歸」的主張,即如何建立形式與內容彼此呼應的敘事關係絕非只是動人或突顯歌者技巧而已。他的岔出/中斷,都不是片面、零碎的瓦解,而是有意識以對話、碰撞過程收束至結構之中,帶出更多層次的思考空間。此點在這次《夜半鼓聲》演出版本的酒館場景中最為明顯。
由戲劇帶入文化,再推廣歷史,也許只能讓觀眾了解到冰山的一角,但平易近人的呈現方式,反而更打動人心。文化或歷史的推廣不見得需要大製作或名人加持,不論是放在劇中的阿波舞,或是藏在幕後現場演奏的日本傳統樂器,52PRO!的用心,也值得台灣製作團隊借鏡。
在白色膠囊空間閱讀完短篇小說,抑或,聆聽完駱以軍朗讀的有聲書後再走進展場之際,是讀者也是觀眾會不由自主地產生一種進入微型世界的奇異感。文字裡那些關於拼裝、夢境、歧路迷宮的空間,化為光影閃動、超小比例微縮,及廢棄頹壞的框格房間。觀眾走入了小說中,旋即成為一位經驗著融浸世界(immersive world)的奇特人物,致使「超日常」猶如一個正處於拍攝中的片場,抑或,一部正在排演的影片。
這場秀,一面打破了所有的實境,宣告這終究是一場夢境,一面揭示了似乎也頌揚著這一路上所經歷一切事件的展演本質。對我而言,這樣的展演本質在過程中因各種形式混雜、各景之間少有連續之下,早已無所遁形。展演愈是試圖仿真,愈是讓我有意識地好奇它能仿得有多真,愈是窺探且感受到其假扮,進而使得觀者在這看似殘酷的戲局裡,得以樂在其中。
《驚園》透過裝置及視覺建構以其獨特的敘事方式,並透過跨文化╱跨形式,不同元素的調度達到舞台呈現上的均衡,進而對劇場的概念本身提出詰問。而考量馬文的專業背景,或許表演在《驚園》裡的「被稀釋」也是可以理解的。無論如何,《驚園》絕對是一個值得一看的優秀作品,在跨界已成顯學的今日藝壇,《驚園》對表演形式的叩問確實給出了一個令人驚豔且振奮不已的答案。
「致親愛的孤獨者」以女子的視角串起故事的起承轉合,試圖以角色面臨的孤獨與困境,帶領觀眾正視內在的自己,並試圖帶領觀眾進行一場反思的旅程。或許,我們都在試圖拼湊著屬於人生的拼圖,也試圖於其中完滿那原本遺失了的角落
音樂方面的表現,刻意用了許多不和諧、扭曲、迂迴,甚至是戛然中斷的手法,性格非常地鮮明強烈,襯托出劇情的陰鶩詭譎與奇險亢奮;幾個群舞場面,能量也充滿全場,尤其開場序曲,就已經展現大器,吸睛引人。
暮色漸轉,投影裡浮現不斷變形且流動的幾何圖形,像是天體運行的軌道,也像是萬物回歸已然最原初的狀態,漸轉成大黑一片,與此同時,聖光照耀在嬰孩身上,形成了有限個體與無限邊際之間的對比,再一次地將這部作品的格局從對語言權力的剖析、對殖民霸權的控訴、對文化建構的諷刺,提升到了對個體存在本質的思考。或許,美國民主所試圖打造出來的烏托邦,即是他人的地獄;也或許,這民主的理想、世界的樣貌,不過是那嬰孩所做的一場夢罷了。
《麗晶卡拉OK的最後一夜》仍卡在一個尷尬的位置雖可藉其取材感受到創作者不言自明的情感,但在細節書寫與整體呈現方面仍缺乏更有效的創發與表現。我想,其進一步的困難在於,如何在商品化的過程裡,維持並持續挖掘內在的核心價值與情感深度,而非停滯於外在形式與框架,便能讓「懷舊」不只是純粹的行銷策略。
《四郎》在當代戲曲的發展脈絡中,雖不是實驗性極強的作品,但它亦是戲曲發展史中試圖為戲曲找尋當代意義與觀眾共鳴脈絡的重要作品,《四郎》中導演對凌珂的安排與設定,同時也是對戲曲演員自我修煉的警醒:戲曲演員是否只要學好技術(程式)、唱腔就能成「角」?成氣候?
在有著夜店文化的歐美社會,平日週末在酒吧裡輕啜一飲,隨著音樂搖擺,就像台灣人去卡拉OK高歌一曲一樣地輕鬆自在,這樣的文化參照放在台灣劇場演出中,《Melting Neon》的結尾彷彿也提示了幾個哲學問題:千禧世代對片面與碎片化媒體的追求,是否會根據不同文化脈絡,有著不一樣的體驗?以一個西方文化中習以為常的夜店生活作為展示,放置在台灣的脈絡之中,可以體現怎麼樣不同的意義?
在遇見彼此前,劇中角色們被過去的一切推到了現在,眩暈地問著:是怎麼一回事?但藉著重述、聆聽故事,顛簸、破碎的關係得到某種圓滿的可能。整齣劇像是續寫著未完,幫過去覓得現在。在有點擠又不太擠的車內,司機乘客共同療癒,但也讓人不禁想問:所謂完滿,難道不也是一聲「啊,事過境遷,也就只能這樣了吧」的輕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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